就这样巡过村子一遍,正打算回到一开始的住家等待清风起床——
这时,我突然想到还没跟蓝发少女打照面。
突然掠过脑海的,是满身兽血、放声大笑的鬼。
那妻惨的姿态十分壮烈,但让回想起来的我全身发抖的,并不是恐惧的感情。
从额头长出的纯白之角——非人的样貌让我感觉到什么。
没错,那个时候我——
"刚好你在这裡。"
在心情化为清晰的言语之前,有人出声叫住了我。
踏过草丛,大胆让西装摩擦地面走过来的人是库尔修。
"你在外头穿这么豪华的衣服,也是会很豪迈地弄葬喔?"
"本人有用魔力让泥土砂子这些会造成葬污的原因弹开——不说这个了,有话跟你说。"
礼貌回应我毫无意义的疑问后,他朝我招手。
换个地方——是要说在这里不能说的话吗?
虽然有点纳闷,不过我对他没有任何不满。
跟在恩人少年的背后,我突然拍了一下手。
"话说回来,你会跑到宅邸外头,是为了帮孩子们解咒吧。多谢啦。"
"……没什么,我只是被清风拜托而已。"
清风会拜托库尔修,当然是因为被明月拜托吧。
他应该知道这点才对。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刻意拿清风当挡箭牌,这位少年,连在这种时候也很不老实。
带着忍俊不住的我,库尔修前往村子一角位于田地旁边的道路。
村民因为魔兽骚动聚集在村庄中心,因此位在村庄角落的这裡没有看到随处游荡的人。
"你刻意把我带到这里,有何贵干啊?"
"你没说无聊的笑话,似乎是察觉到气氛了。"
面对摊开双手的我,回话的库尔修含糊其词,视线一再飘移,手指还一直玩弄自己的衣摆像在犹豫。
一副难以启齿的态度。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很不可思议的,我并没有想要强迫她快点开口的心情,而是双手抱胸,将背靠在保护田地的木製栅栏上,等他再度开口。
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早晨,他都有无数的机会和我说话吧。
在这种种条件之下,非要在没有人的地方单独谈论,那么久说明,这件事很重要。
我等待的姿势反而促使库尔修下定决心。
他闭上眼睛,然后慢慢地让瞳孔映照出我的身影。
接着,他说了。
"再过不到半天,你就会死。"
吞咽被告知的话语,将之咬碎、咀嚼。
言语通过喉咙、纳进胃袋,化为血肉到达大脑,整个过程仅仅数秒,但都是静止不动。
"你比我想的还要镇静呢,还以为你会哇哇大哭。"
得到的反应比预期还要平静,库尔修因此挑高眉毛一脸惊讶。
我朝那样的她举起右手,竖起两根手指。
"我想到两种可能性。"
在沉默的库尔修面前,我弯曲了其中一根手指。
"第一,黑色幽默,就是恶劣的玩笑。老实说,这话听了笑不出来……不过要是出现『成功吓到你』的告示牌,那我就笑得出来了。"
"要拿出来就趁现在喔?"
说完,我不忘补充了这么一句。
但碧翠丝的表情没有改变。
在默默无言的库尔修面前,我弯曲剩下的手指。
"既然不是玩笑,那可能性就只有一个——诅咒,还没解除。"
"你在森林被魔兽群攻击时,它们全都在你身上追加、植入诅咒了。"
彷彿要证明我的推测,库尔修双手环胸这么回应。
残留在身体各处的白色伤疤——是全身沐浴在魔兽利爪尖牙下的结果。
厌恶地看了一眼残留紧绷感的伤疤,我接着说道:"保险起见我问一下,不能解咒吗?你应该不是摆架子吧?"
实在不认为库尔修会说出【就算你苦苦哀求本人也不干】这种话,但还是抱着些许希望问问看。
当然,他用摇头回答了我的提问。
"如果有哪个家伙可以解咒,就能让你欠下无以回报的大恩情喽。"
"喂喂,饶了我吧,我已经累积超多要还的恩情了呀。"
老是蒙受恩惠却无从回报,上次、上上次,还有这次都是,不是只有这次的世界。
库尔修对我的缅怀露出想询问的表情,但我只是挥挥手带过。
"可以问一下,这次诅咒无法解除的原因吗?"
"……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可以喔。原因很简单——你身上的诅咒重叠太多,要解开的话太过复杂。"
"诅咒重叠太多?"
因无法想像而歪头思索,他朝我摊开双手。
然后,双手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条红线。
"把诅咒当成这条红线。"
库尔修用两手拉着线,绑了一个结。
"这个结就当作是诅咒的术式。解咒很简单,就是把这个结解开就行了,可是……"
手指灵活地动来动去,他双手之间的绳子数量越来越多,蓝色、黄色、绿色、桃红色、黑色、白色的线不断增加,而每条线绑上的结又互相缠绕在一起。
"如果只有一个诅咒,只要拉着线解开就行了,可是像这样全部搅在一起的话……"
是从伸出双手的库尔修手中,用交替翻花绳的要领接过线结。
缠绕在手指之间的线,不管拉扯还是穿线都看不出可以解开的迹象。
"诅咒也是这样的话……啊啊,可恶,这难度确实太高了。"
就算一个一个照顺序解开,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当然,只要花时间,要解开也不是不可能。
"但有半天之内这个条件,为什么会有这个时间限制?"
"很简单,只要半天,为了得到生命力,魔兽就会发动术式。"
库尔修竖起手指,然后指向我继续说道。
"那个魔兽的诅咒是【从对象身上夺取生命力】,目的单纯是为了维持肉体才要吸收生命力……也就是说,你被当成魔兽的饲料了。"
"因为肚子饿而攻击人吗?毕竟是野生动物,想法真简单,我该感谢那些家伙的小腹现在没有空着。"
想把焦虑扔向某处,但很遗憾的是满手都是丝线。把难以言喻的感情投向线结,面对挣扎著试图解开的夏爱笑,库尔修开口说道:
"你不害怕吗?"
"嗯?"
"贝蒂说的话,对你来说是宣告剩余寿命还有多少,而且本人和清风其实有救你的手段,只是判断时间不够所以置之不理。"
我剩下的时间,乐观判断还有半天。
视魔兽的饱足度而定,就算在这瞬间被夺走生命那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