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明白拒绝
- 解语歌: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 流莹离
- 4878字
- 2022-05-05 18:56:15
脑海混沌,像是有什么念想要冲窜出来一般,搅的她痛苦难当。
很疼,很难受。
玲珑努力想去保持清醒,眼皮却异常沉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不知多久,渐渐收回平静。
玲珑慢慢有知觉,想动,却无法动弹,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
她心跳又提了起来。
莫非自己还在做梦?在梦里挣扎?
不对,意识这么清醒,和她常常有过的梦魇不一样。
难道,被绑了?
她不再紧张,把这种难受恐惧的感觉从心中散去,平静后,她才明白自己处境。
——她仅仅只是动弹不得。
听觉和感觉都很正常,周围冷的很,总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她有个不太正常的想法——
白萧笙不会把她冰封了吧?
忽既,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稀碎的响动,一抹沉重的嗓音传进耳内,她双眉蹙紧。
“短短一夜,寸草无生的冰洞竟生出几株草芽,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起来,冥解忧昨日去过冰洞,那时她的手上,曾染了血。”
“师父的意思是,她的血能解毒?”是另一道声音,沉顿片刻,持疑:“这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听到这磁性迷人的声线,玲珑终于明白,敢情白萧笙抓她来,就是来给自己徒弟献血的。
不得不说,她也觉荒唐。
“不试试,怎知是荒唐。”白萧笙低低垂音:“她的血,能让血鼩甘之如饴,着实奇异,无尘誓死不肯透漏,必是此事同她性命相关。”
她很替薛小成叫屈。
他那一掌终究算是白挨了。
白萧笙凝声:“霜花泪以血养花,她的血,既能令草木生根发芽,岂不是最好的养料。”
玲珑莫名咽了咽口水。
这比喻,不好。
白萧笙接着说:“依我猜,杀她取血,定可解你身上之毒。”
她心口处颤巍不已。
另一人被震撼:“……杀她?”
“倒也不是杀。”白萧笙声清悠然。
还好这老家伙不糊涂!
白萧笙道:“只是取人血一事,可大可小,要多了,人是会死的,你中毒已深,非她全部之血不可化解。”
对,这不是杀,这是要慢慢折磨,让她慢慢流血而死啊!
老家伙,忒心狠,忒毒辣了吧!
只是搁着上辈宿仇,至于如此尖酸刻薄歹毒么?
待会儿死后是不是还要扒皮抽筋,还能不能留个全尸了?
她后悔极了,不该进来的。
“师父将她带入此处,是打算舍她的命,来救我的命?”
“不错。”
“师父可还有别的法子?”
“玉长情缺了一味药引,虽能解百毒,但对霜花泪见效甚微,我翻遍历代古籍,仍是束手无策。”白萧笙沉叹:“无论是否可行,杀她取血,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他们这门派不止人人变态,且奇怪的很,程不识一脉制毒,白萧笙一脉专解毒,看似相生相克。
区区霜花泪,真的把白萧笙难倒了?
那人再度沉声:“我不能杀她。”
嗯,还算有点良心。
“白衣女子与她如影随形,武功高强,少有人能敌,她若死在这里,那女子不会罢休。”
良心一定是被阿狸吃没了。
不是不能杀,到底是有顾忌。
白萧笙轻挑:“你是怕那姓龙的女子找你麻烦?”
“我曾设计擒过那女子一次,她必记恨于我,那女子若想杀人,花忍也非其对手。”
那女子确实厉害,若真想杀一个人,便有百万大军,必能取人性命。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他使计擒那女子?
何时的事?她怎么不知?
“我曾听你太师父提起,明皇豢养了大批能人异士,那些人常在黑夜中行踏无影,且善隐身匿迹,那姓龙的女子,行踪诡异,飘渺无影,倒与那些人颇有几分契合。”白萧笙道:“冥解忧是明皇之女,身边有如此高手,也不奇怪。”
“师父对那些人有所了解?”
“你太师父被召入宫之后,有一次急匆匆回来,当时对我提过一嘴,叫我以后若见到他们,必绕道而行。”白萧笙迟疑道:“看那白衣女子的行事风格,全然不见对她尊卑惧畏,倒是奇怪。”
白萧笙接着道:“眼下,她是唯一的解药,不取血,你就得死,若那白衣女子因此找你麻烦,我必当全力护你。”
好了,现在顾虑也没了。
他说了句:“多谢师父。”
谢……你……
玲珑只能在心里出口成脏。
白萧笙这老家伙,真是玩的一手好牌,不论是心理战术,还是谈吐言语,远甩别人几条街,教唆徒弟杀人还得谢谢他成全。
这个破门派,都什么变态人!
“你与她关系匪浅,我知道。”白萧笙又说了一句。
“我与她,只是仅仅相识。”
呵,关系撇的真快。
白萧笙声音儒雅,轻飘过来:“有些事,由我来做,恐是不妥。”
掌风灵动,有利刃嵌入的声音。
白箫笙云淡风轻:“是否要动手,由你自己选吧,她中了药,不会感受到任何痛楚。”
玲珑再也忍不了。
去你他娘的没痛楚!
除了不能动,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只差睁开眼睛坐听你们密谋谈论!
白箫笙再淡冷道:“若你死了,她也不会活着出来。”
“师父定要她非死不可么?”
“现在要她死的人,是你。”白萧笙嘲讽奚落:“杀人不难,你若连这点果断也没有,跟你父亲比起来,实在是差太远了。”
有脚步声,白箫笙走远了些。
顺带还有一道石门关上的响动。
白箫笙出了一道题。
他和她的性命,二选一。
这样的抉择……
不,不是选择,而是他要活着,只有一条路!
只有他,才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玲珑咬牙切齿。
白萧笙那老家伙,竟逼徒弟杀人保命,这是看自己徒弟有多不顺眼!
耳边一直没有动静,她很不安。
过了一会儿,有细微的脚步声,是他走了过来。
脚步声很快在耳畔近处停下,松动的声音,好像是把嵌入的东西拔了出来。
她更不安心了。
在生命面前,很多东西,是很难经得住考验的,他若一死,舍弃的不止是他的命,还有整个夏朝。
这样二选一的抉择,傻瓜都知道肯定要保证自己先活命,什么狠不狠心无不无情爱不爱的,根本丝毫不值!
他是打算一刀痛快扎下来?还是准备慢慢动手让她流血而死?
关玲珑啊关玲珑,叫你自己太作。
她动不了,保留着意识,慢慢感受临死无助的恐惧。
可是,她可以为他舍命,但他不能这样动手杀她!
她不想死的这么凄凄惨惨戚戚!
不想死的这样窝囊!
她不想死!
许是咒语颇有成效,她左手食指动了动,心跳声异常,再次加快,似乎就要跳突出来。
忽的,周身血脉都打通了似的,气血翻涌,沸气腾腾。
她睁开了眼睛。
还好还好,还有知觉,还能动。
然后,她撇了眼旁边。
他站在她一步之处……
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
心跳再窜了起来,她连爬带摸往后边翻了身,但她躺的地方是块窄小的石板,只容得下一人,此刻她吓的一翻身,华丽丽的滚了下去。
她趴在地上,轻音一声,腰疼。
他走了过来,似乎要来拉她。
她见他如野兽,一缩手,溜的比兔子还快,离他远了又远。
“这床,有点小,赵公子见笑了。”
“见多了,习惯了。”
他走过来,她溜远。
他再过来,她再溜。
他围着她绕圈,像捉小鸡似的,几次之后,他放弃了追逐,很奇怪的看着她:“你满额汗珠,如此惊慌恐惧,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有人要杀我,我怕。”
她绕着石洞边缘绕圈,时不时拿手探着石壁,试着找找出去的路。
“没用的,这石门只能从外打开。”
仿佛在告诉她,她已没了生路。
识相点,就别再垂死挣扎。
她不信:“一般机关设计,没人蠢到会把自己锁死的。”
“这洞口是用来关押的,不会在里面预留出口。”
“关押你?”
“关押牲畜。”话一出口,他觉得是在骂自己,解释道:“师父常用牲畜试毒试丹药。”
“所以,咱们现在,就跟牲畜一样,任人宰割。”她心底忍不住,问道:“我在这里说话,白萧笙能不能听得见?”
“不清楚。”他给她答复:“没在这里被关过。”
玲珑转身,瞎指方位,出口狠骂道:“白萧笙,你这老匹夫,老贼子,待我出去,我一定让龙姐姐破了你的水阵,再拆了你的院子,把你当牲畜关起来,看你如何嚣张!”
“老滑头,糟老头,你听见没有?再不放我出去,你的什么水阵灵丹,可都保不住了,还有你这爱徒,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玲珑踢了一脚石壁:“老东西。”
他嘴角明显可见的微抽:“你当起泼妇来,很是一绝。”
玲珑闷闷不乐,回头看着他。
他有点不悦:“你再怎么看,我也不知如何出去。”
“赵公子。”玲珑声音微轻:“你命在旦夕,怎么这么镇定?”
他握着匕首,音轻飘:“你是不是早就醒了,也听到了?”
“是啊。”玲珑道:“你只在这等着,不做点什么?”
“你想我怎么做?”
“你可以杀了我。”
他眯了眯眼睛,望着她,亦是非常坦诚:“若你没醒,我会杀了你,你也不会痛苦,但你醒了,却不能动手了。”
“为什么?”
“你说过,你可以为我牺牲,现在机会来了,你自己动手吧。”
她扶着石墙,差点没站稳。
这男人啊……靠不住。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他神色轻敛,很是不满:“我很可怕吗?”
岂止,可怕极了。
他坐在了石板上,默了良久,对她道:“关玲珑,你过来。”
“我不过去。”不会去送死的。
“我不杀你。”他声音柔柔。
鬼信!
那他还玩着匕首!
他沉吟:“你的血,真可解毒?”
想确认是否可行,避免误杀。
她懂。
“能。”她给他一字回答。
“那你会怎样?”
“我么,自然是往棺材里一躺,十六年后,又是一条红颜祸水。”她摸了摸袖箭,好在白萧笙没搜身,她该有的东西全都还在。
“真的这么荒谬么?”他疑色。
“薛小成那样护着我,宁受他义父一掌也不说,你该明白的。”
“薛小成……挺护你。”他承认,抬起眼眸,他又不懂:“你明知自己会死,为什么说愿意牺牲自己,要替我解毒?”
“因为……”她扬起好看的脸庞:“我喜欢你啊。”
“这话,我怎么听着不真。”他瞄了瞄她的动作:“如何证明?”
她伸出三根指头:“日月可鉴,我关玲珑痴情于你,句句真心,若有一句虚言假语,便与自己心爱之人生离死别。”
他道:“你上次所发毒誓,不该对我有非分之想,现在该应验了,但此刻却并无天雷劈你,可见这些毒誓,不定有用。”
“感情之事,只可意会。”玲珑笑了笑:“赵公子,你总不能,让我舍血牺牲来证明……”
“那现在,你为什么又不愿了?”
“因为你阴险狡诈,明知我对你如何心意,想骗我心甘情愿的死,我是很傻,我居然会这样傻。”她自嘲。
“你很聪明。”他把目光抬起来:“那临死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做的?”
“我想做的,你会帮我实现吗?”
“不会。”
玲珑道:“我想喝酒,一醉方休。”
“此处无酒,让你失望了。”他眼眸稍暗:“虽有几次同你共饮,但不知你一醉方休起来会是何模样。”
她眉清目笑:“此处有你,足够了。”
他沉声道:“命都快丢了,你还是这么不正经,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是玩笑。”她摸了摸袖子:“再不说,今生今世怕没了机会,我钟情于你,待你真有一片痴心。”
他的目光移了移,定在她身上:“那皇甫衍呢?”
“我跟他,不熟。”
他清亮了目光,又提了一个人名:“韩馀夫蒙,你也不熟么?”
玲珑面色微寒。
这个人,她最怕人提起。
哪怕她记忆不全,却还是会偶尔感受到,那种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撕心椎骨之痛,仿若有什么东西,是她原本不该忘了的。
他继续说下去:“韩馀夫蒙在九泉之下,当真希望你再嫁?”
九泉之下……
玲珑微微闭上眼睛。
有些话,她自己可以说,别人可以说,但唯独,他是不可以说,不能说,也不可以这样步步试探她,出口伤人。
实比锥心之痛更难。
她睁开眼眸:“你说的这个人,我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我不想在你面前谈及他,但我对你,却有用心,若你质疑我,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你可以明确拒绝我,好断了我的痴心念想。”
“与陈王后逞口舌之快,是我不对,你对我的话不必反复提醒又鞭策,至于我往后如何,是再嫁,还是守寡,我自己说了算!”
南宫祤突然明白,对于真正在乎的人,表现是不一样的,这才是她对待感情应该有的认真,会生气,会怒,会遮掩,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表达出来的痴情心意。
关玲珑一次次对他所言的钟情,其实什么都不是。
他轻轻一嘲:“感情之事,是我最不屑也不想要的,不论你是否有真心,我并不那么在乎。”
玲珑轻笑出声。
他拒绝了。
明明白白的拒绝。
是对她最彻底的拒绝。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和多少人有过纠缠,如若是冥解忧,兴许不会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丝毫动心的。
可她记忆空白,偏偏对人动了心。
所以说,止步于此。
真的,只能如此。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别扇:“既然你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你的命,你真要我死,我还是很怕的,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做主。”
他音轻如:“你真这么怕?”
她敛了敛神色:“怕,当然怕。”
他看不透她,握着刀柄,指腹在锋刃上轻滑而过,挑眉:“你认定,我会杀你。”
“是,你会杀了我的。”她承认:“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也许会念旧,可你是夏朝之主,夏朝内有端王复生代渠叛乱为忧,外有晋国高骊为患,月前奴桑旧将又在宫中上演了一场好戏,如今最是紧要关头,你若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不仅对不起夏朝列祖列宗,也对不起你自己多年心血。”
“你活着,早就不是为你自己了!”
他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