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磐石烽烟

  • 未日武圣
  • 瘦鬼
  • 3468字
  • 2025-06-13 23:28:53

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一股脑灌进脖子领口。夏龙武像滩烂泥摔在军营水泥地上,胸口那塌陷处被震得骨头缝都在哀嚎。耳朵里嗡嗡的,像捅了马蜂窝还没散干净,外面“血蚯蚓”撞铁门的闷响跟打鼓似的,砸得脑仁疼。

“老夏?!夏龙武?!你他娘的…怎么还没死?!”

那声音沙哑干裂,像砂纸蹭生锈的铁皮,砸在他嗡嗡作响的鼓膜上,却带着股子刻进骨头缝里的熟劲儿。

夏龙武喘得像个破风箱,喉咙里堵着血沫子。他用力眨了眨糊满泥水的眼皮子,死命抬起头。

一双眼。隔着油彩和泥污,那眼神像淬火的刀子,又像老狼守着窝,透着股打不趴的狠,还有底下压着的…难以置信。

“石…石磊…”夏龙武嗓子眼儿里挤出声儿,比砂轮蹭还难听。

石磊半跪在地上,那双狼眼死死盯着夏龙武那张糊得看不出人样的脸,又扫过他塌下去的胸口,最后落在他左腿那被酸雨和煤渣豁开的伤口上。牙关咬得死紧,腮帮子上的肌肉一条条隆起。他什么也没说,大手抓住夏龙武胳膊,连拖带拽地把他往旁边一个沙袋垒出来的矮墙根下拖。动作一点不客气,拖着条半死的狗似的。

“起来!别他妈瘫这儿碍事!”石磊吼了一嗓子,也不知冲谁。旁边几个同样浑身挂彩、满脸烟灰的兵赶紧过来帮忙,七手八脚把昏迷的刘琴和被她拖拽着摔进来的李娟,还背着昏迷的小豆往里面安全区域挪。

夏龙武被拖到矮墙后面,湿透的冰泥浆硌着骨头。他这才看清周围。

操。这他妈的也叫军营?

几根破烂钢筋架子撑着快塌的顶棚,滴滴答答漏着被硝烟熏黑的雨水。到处是炸塌了半截的墙,破木头、烂沙袋堵着窟窿。地上淌着混了血水和泥浆的脏水洼,泡着不知哪炸出来的碎砖烂铁。空气里一股热乎的血腥气混着硝烟味,顶得人脑仁发胀。几个伤员倚在墙上,有的抱着腿嗷嗷叫,有的两眼发直干呕,绷带都透着黑红色的血痂,味儿冲鼻子。

最扎眼的是角落。用块破帆布盖着好几条人形,帆布边缘,几只硬邦邦、灰黑色的手或脚伸在外面,皮肤上像是结了一层冰壳子?透着一股石头似的死气。

尸体堆。没时间埋的。

夏龙武心窝子狠狠一抽。死了这么多人?

“水!干净水!”石磊头也没回地吼。一个跛着腿的小兵赶紧递过来一个磕瘪了的破铝水壶。石磊一把抄过,拧开盖子,也没洗,抓起夏龙武脑袋,对着他嘴就灌。

“咳!咳咳!”冰冷的脏水混着铝腥气冲进喉咙,呛得夏龙武一阵猛咳,差点把肺管子咳出来。泥浆混着血沫子喷了石磊一手臂。

“死不了就行!”石磊看都不看手上污迹,随手抹在裤子后摆上,油彩混着泥巴又深一层。他把水壶又递给旁边人。“给那几个丫头片子灌两口!有干净布没?把她脚裹上!”他指着被抬过来的刘琴那只几乎碳化、白骨森森的右脚踝和小腿,声音冷得像块冰坨子,眼神扫过去却带着一丝焦躁。

小豆还趴在李娟背上,昏迷着,灰败的小腿被树皮裹着。石磊目光扫过那鼓起的树皮轮廓,眉头死死拧成了疙瘩。“这丫头片子…咋回事?”

“被…被树根钻过…”李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红肿得像烂桃子。

石磊没再问,只是眼神更沉了几分。他蹲下来,手伸向怀里摸索着什么。

夏龙武喘匀了点气,艰难地抬头看向他这老战友。石磊比他记忆里壮了一圈,迷彩服撑得鼓囊囊的,露在外面的胳膊肌肉虬结,布满细碎伤口和污垢。但那张被油彩和泥糊住大半的脸上,除了那双剜人心窝子的狼眼,透着一股难言的疲惫和凶戾,像根绷到了极限的弓弦。

“外头…那些红泥鳅…是啥?”夏龙武哑着嗓子问,眼神往外瞥。厚重的铁门被撞得哐哐响,震得沙袋墙灰簌簌往下掉。

“血螾。”石磊头也没抬,从怀里掏出个扁铝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团发黄发硬的棉纱布,一股子汗馊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他抽出最干净一团,丢给那个拿着水壶正准备给刘琴擦伤口的小兵。“酸液毒性大!裹紧!堵死了别让气儿透出来!”

血螾?夏龙武记下这鬼名字。“城里…咋样了?”他盯着石磊,声音干涩。

石磊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双狼眼猛地抬起,隔着雨幕和硝烟,死死钉在夏龙武脸上。里面翻腾着的,是滔天的怒火?是刻骨的悲凉?还是被硬生生压下去的什么东西?

“咋样了?”石磊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铁渣子,带着淬过火的寒意,“操他妈的金光犁地!就刚才那一下!整个C区!半个老城!都没了!人没了!楼没了!毛都没剩几根!”

C区?!夏龙武脑子里嗡的一下!那是菜市场方向!北冥嫣然学校就在那边!!!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比腿上的冰痛还刺骨!他猛地想挣扎着坐起来,胸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又摔回去。

石磊伸手,一把摁住他肩膀。那手劲儿大得像铁钳。

“慌什么?!”石磊低吼,声音压得更沉,像闷鼓,“人死屌朝天!能喘气的都在这破棚子下头窝着呢!老子上千号兄弟…就剩这点家底了!”他下巴狠狠往周围点了点。那几个能动的兵,眼神麻木又带着点凶狠,像围在一起舔伤口的狼崽。

“嫣然呢?!育才中学呢?!”夏龙武顾不得疼,死死抓住石磊摁他肩膀的手腕。那手腕皮肤下虬结的血管突突地跳,像烧红的铁条。

石磊的手纹丝不动,狼眼里的东西翻涌得更凶了,沉默了几秒钟,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三天前…那鬼雨刚下来…学校里钻出个吃人的血瘤子羊头怪…当时通讯炸了!我让一排的人带着喷火器过去了…说是炸了实验楼一栋角…人…没救出来几个…”

没救出来几个?!

夏龙武脑子里“轰”一声炸了!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了心脏!呼吸猛地一窒!眼前瞬间血红一片!无数碎片在脑中炸开——厨房窗外的血雨,后院撕裂的塑料布,那脓包似的黄眼珠子和铡刀般的獠牙……嫣然留下的纸条……育才中学操场上的哀乐……老实验楼里的怪物和爪痕……

“嫣然呢?!!”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嚎!手指几乎要抠进石磊的皮肉里!浑身控制不住地剧颤!塌陷的胸口疼得他全身痉挛,但这股疼,远不及心头那股被硬生生撕开的剧痛!

石磊被他抓得手腕生疼,眉头死拧,狼眼里猛地窜起一股暴躁的火气!他手腕一翻,狠狠甩开夏龙武的手!

“老子他妈怎么知道?!”石磊猛地站起来,像头被激怒的公熊,声音炸开,带着火气,“现在!都他妈听清楚!这个窝棚!叫‘磐石堡’!是他老子带着兄弟用命堆出来的!我!‘磐石’石磊!就是这里的头!”

他布满血丝的狼眼如同探照灯一样扫过矮墙下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脸,包括夏龙武,包括昏迷的小豆和刘琴,最后定格在门口几个死死抵着铁门、脸上肌肉扭曲的士兵身上。

“想活命!”石磊的声音如同滚雷,炸在每个人头顶,“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一!所有吃喝用水!按人头!按活干!不养闲人!二!怪物摸到门口!能动弹的都给老子抄家伙!咬也要咬下它一块肉!三!管好你那张破嘴!听到看到啥怪事!烂在肚子里!敢炸刺?!墙角堆着的就是下场!”他手指狠狠戳向角落那盖着帆布的尸体堆!

气氛瞬间凝固。

夏龙武被那股骤然爆发的凶悍气势冲得一滞,胸口的剧痛和心头的撕裂感搅和在一起,呼吸都困难。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血的泥浆从指缝里挤出来。

石磊不再看他,转向一旁那个跛腿小兵:“柱子!清点人数!看看外面那些鬼东西有没有办法弄死几个省点动静!耗子!带两个人,把他们仨…”他指了指夏龙武三人,“…拖后面伤号棚子!仔细点!别他妈碰着伤!”

叫耗子的是个精瘦的小兵,脸上蹭了道火燎的血痕,闻言赶紧应了声,跟另外两人过来扶夏龙武。

“等等!”夏龙武咬着牙,强压着混乱的思绪和身体的剧痛,死死盯着石磊,“那缸!我带来的缸…还在外面煤堆那儿!”

石磊眉头拧得死紧,像沟壑。“啥破缸?”

“酒缸!里面泡着东西!能救命!”夏龙武哑着嗓子,眼神带着豁出去的执拗。那缸是他最后的底牌!

石磊像看疯子一样盯着他,还没说话。

“石头!石队!”门口抵着铁门的一个老兵突然扭头嘶吼,声音带着一丝惊恐,“门!门插销他妈顶不住了!外面那些血泥鳅…好像…在拆墙根!!!”

话音未落!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的撞击!夹杂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厚重的铁门中间,竟然被顶得向内突出来一块狰狞的鼓包!整张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抵着门的几个士兵闷哼着被巨大的冲击力顶得向后踉跄!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

哗啦啦——!!!

铁门旁边不远,一处用沙袋和破木条临时堵上的墙体豁口!大块的水泥碎块混合着砖石猛地向内坍塌崩飞!沙袋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撕开!

一片更加浓稠、如同石油泄漏般暗红、散发着强烈铁锈腥臭的粘稠液体,如同决堤的泥石流,猛地从那豁口喷涌了进来!!!

伴随着粘液一起涌入的,是数十条膨胀到极限、口器嘶嘶喷溅着涎液的巨型血螾头颅!!!粘稠的酸液如同水柱般四处扫射!!!

“操!!!”石磊眼珠子瞬间赤红!一股冲天的煞气从他身上爆发!

“开火!!!堵住豁口!!!”他反手从腰间抽出那根碗口粗、一头焊着砸钢筋用凿子的巨大工兵铲!双腿如同扎根的铁柱!迎着那喷涌的暗红腥臭液流和狰狞的螾头!如同一座暴怒的山峦!悍然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