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两大危机与民粹主义的关系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在经济萧条的背景下，整个欧洲几乎都笼罩在民粹主义的阴影之中。在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地区，有挪威、丹麦和瑞典民主党，还有在芬兰获得话语权的芬尼党。在法国，玛丽娜·勒庞领导的具有极端民粹主义色彩的国民阵线取得了极大成功。在比利时、荷兰、瑞士、意大利和希腊，民粹主义也有更强劲的市场。在中东欧的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和波兰，民粹主义成为危机中的阴影。同样，在盎格鲁—撒克逊地区的英国和爱尔兰，民粹主义思潮也十分盛行。

拉克劳认为民粹主义与危机天然地联系在一起，如果没有危机，民粹主义就不会迅速崛起。政治危机，换句话说，代议制危机是任何民粹主义产生的最根本原因。罗伯茨认为，在政治制度中，哪里虚弱，哪里就为民粹主义的产生提供一种永久的趋势。墨菲特认为，与其说危机给民粹主义提供了契机，倒不如说民粹主义努力让自己成为危机的契机。

2008年的经济衰退沉重打击了欧盟各国。欧盟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08年第一季度，欧盟28个成员国的失业人数为1620万人，失业率为6.8%。2008年经济危机爆发后，失业人数迅速增长。自2008年第二季度到2010年中，失业人数增加700万人，失业率达到9.6%。自2011年第二季度到2013年第一季度，失业人数显著增长，达到2660万人，失业率达到10.9%。之后缓慢回落，到2014年2月，失业率为10.5%, 2015年2月，失业率为9.8%, 2015年秋季失业率为9.4%。

年轻人失业率是所有年龄段人口失业率的两倍或更高。如图2所示，在欧盟28个成员国中，年轻人失业率在2008年第一季度为15.1 %。从2008年第二季度开始，年轻人失业率不断攀升，到2013年第一季度，年轻人失业率高达23.6 %，到2013年底，失业率缓慢回落到23.1 %。2014年2月，25岁以下的年轻人失业率为22.9 %，到2015年2月失业率为21.1 %。

德国经济发展虽然稳健，但也受到经济衰退危机的冲击。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4年，在德国25岁或25岁以上低技术的人群中，30.8%的人面临贫困风险。经济衰退给德国政治带来的影响可以从三个方面测量，即选举的流动性或选民的流失、对民主的满意程度以及对议会的满意程度。2015年11月欧洲晴雨表调查数据显示，在德国，63%的受访者不信任欧盟，52%的受访者不信任国家议会，57%的受访者不信任国家政府。而这种对精英政治和政府的不满也恰恰为民粹主义政党崛起、民粹主义运动盛行提供了政治机会结构。

第二个危机是移民和难民危机。2015年初，欧洲爆发了难民危机。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3年有1226000人移入德国，比2012年增加13%（14.6万人）。这样大规模的移民人数此前只在1993年有过类似的记录。根据2013年的统计数据，德国人口的20.5%即约1650万人具有移民背景。这些移民大都是1950年之后移入德国的外国人以及他们的后代。在这些具有移民背景的人中，970万人持有德国护照，680万人没有德国护照，是外国人。

德国联邦统计局的统计数据还显示，到2013年，德国有1300万人面临贫困威胁，占全部人口比例的16.2%。2008年经济危机以来，德国面临贫困威胁的人口数字比例一直呈现增长态势，2013年达到16.2%。2014年和2015年，德国面临贫困威胁的人口数字比例均为16.7%（见图3）。

2014年春季欧洲晴雨表调查数据显示，在德国，有43%的受访者认为危机对就业和工作造成的影响已经达到峰值（欧盟28个成员国的平均值是47%）。从社会职业指标来看，失业者群体受经济危机冲击是最大的。

欧洲晴雨表调查数据同时显示，在德国，22%的受访者认为德国当前面临的两个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是移民问题。有关移民和融入的议题不仅在普通民众中有广泛的讨论，德国政府在移民和融入方面所制定的政策也对民众情绪起着引导作用。德国政府目前在移民融入和归化方面具有严格的政策，具体规定是：父母是移民但出生于德国的孩子在23岁之前可保留双重国籍，23岁之后，他或她必须在德国或父母的国籍之中选择一个。任何人如果错过这个最后期限，都将会被取消德国国籍。其他的移民在德国居住满8年后可以享有德国国籍，但前提条件是他们必须放弃自己原来的国籍。直到2014年12月，经过各个政党的激烈博弈，德国允许双重国籍的规定才得以通过并生效。

除了移民问题之外，还有难民问题。德国的难民政策具有较复杂的历史背景。二战结束后，德国一直执行宽松的难民政策，并向难民提供救济，被视为“避难者的天堂”，其所接收的难民人数仅次于美国，在欧洲位居第一。2008年以来，德国每年面临的难民申请人数大幅增长，2013年达到126705人。2014年，伴随“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境内发动的一波又一波袭击，民众纷纷外逃避难，德国2014年接收的避难者申请人数迅速增加，2014年11月底已经达到185360人，2014年底达到202645人，到2015年，德国接收的避难者申请人数高达476510人（见图4）。

难民危机伊始，多数民众对难民持欢迎和拥抱的态度，但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媒体对难民问题的讨论从“欢迎”逐渐转变为对“承受上限”的讨论。那些在经济衰退中失业的群体认为，是移民夺取了自己的工作机会。2015年11月欧洲晴雨表调查数据显示，76%的受访者认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移民问题，11%的受访者认为是失业问题。2016年跨年夜，发生在科隆的千人性侵案件使普通民众对难民问题的态度急转直下。对默克尔难民政策的攻击，是德国选择党能够取胜的关键因素。德国选择党领袖认为穆斯林将改变德国文化。德国选择党的诞生与欧债危机具有紧密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