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是从索斯出发的。”休门在客厅里的时候对她说。
“那里现在怎么样?”她问。
“正是天高云淡的季节。”
“能想象得出来。”
“佩妮的父亲和哥哥一直都在挂念着她。”
听到这句话,佩妮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她问,客人的身份变得神秘了起来。
“你哥哥是我原来一个同事的朋友。”
休门本来对西丝的交往对象心存怀疑,但是找到佩妮的愿望战胜了一切。他宁愿相信他们之间的友谊是纯粹的,他们的交往可以看作是上一个周期里事件波的延续,是与另一个现实相互关联的正交呈现,在那个现实里,新卫二星人想要利用一切机会接近安亦提真网的管理中枢。
“哦?”
“我因此了解了你的现状和你父兄的想法。”
“是吗?”她轻轻地摇着头,“他们不肯见我。”她曾经为此哭泣过,在离开索斯的列车上,当时还遇到了一个善意的使者。
“现在不同了,”休门说,“请相信血浓于水。”
“你就是为此来这里的?”佩妮好像恍然大悟。
“这是目的之一,但不是全部。”
“另外一个目的是帮助一个不认识的渔船船长?”
“是为了见到你。”
佩妮无声地凝视着他,仿佛坐在面前的并不是一个陌生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不过,他们那个时候对我说过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越来越体会到了这一点,当初我的爱情并非那么理智。”
“理智有时也会埋葬爱情,”休门说,“我自己有过切身的感受。”
“是吗?”佩妮同情地看着他,“她也许与你有着类似的遗憾。”
“我没有看出来。”
“你后来见到她了?”
“是的,只是她并不记得我。”
如果不是布特出现在了客厅的门口,休门也许会忍不住告诉她那个女人是谁。
当休门驾驶新瑞爱号返航时,疲劳和失落让他脸色苍白。他看着窗外达通洋的海面,回想着他见过的佩妮。
*
“还有呢?”他催促着休模机,在那个夏天的火车上。
“你还喜欢看电影。”休模机对佩妮说。
“大家都喜欢看电影。”佩妮面露不屑地说。
“但是像你这样着迷的人不多。”
佩妮惊讶于休模机的蓝光中出现了另外一个休门。
“你还知道我的什么事?”她问蓝光中的休门。
“你未曾恋爱过。”
“这是猜的吧。”她笑着在空气中摆了一下手。
“至少不是天长地久的恋情。”
“这也能算到?”
“就像流到山脚下的溪流不会偏离水道,一路上都会感觉到力的作用。”
“非均匀基态?”她想起了教科书上的那个名词。
“非均匀基态。”
她收敛了笑容,“你知道女儿的爱情需要父亲的祝福吗?”
在那个栽种着索斯果树的庭院里,树叶的影子在被阳光照亮的院墙上摇动。
“我知道。”
佩妮上挑了一下眉角,转过脸来对现实中的休门说,“看起来你的休模机是一个结果主义者。”
“还有一个结果,”休模机对她说,“你与初恋的情人去了那耶山,在那里一起生活。”
“怎么会?你不是已经知道我与他分手了吗?”
“这只是你现在的想法,在那个结果发生之前。”
“未来的事谁能知道?”她说,“也许还有其他的结果呢。”
“的确还有,”休模机里的休门认真地说,“去亦卢找休门。”
“真的吗?”佩妮把身体向后靠向椅背,笑了起来。
*
休门的到来勾起了佩妮对过往的回忆,她独自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想着那个为了爱情背井离乡的女人,还有此后日渐淡漠的激情。她曾经想要和布特好好谈一谈,却发现已经没有了这种兴致,有些感情不是谈话所能挽回的,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个错误的海边。
她推开那些朦胧的念头,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电影,是她喜欢的爱情片,也是她喜欢的主演。一个丈夫面对着失忆的妻子,对她说,“即使你忘记了我们之间所有甜蜜的往事,我也会帮你把它们记在心里。”
佩妮不觉向前探出身去,把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脸颊。她从电视上他们无望的对话中,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共鸣。休门今天提到了那个将他遗忘的女人,她无法判断这是否只是一种修辞,如果不是呢?就像这部电影中的女人,她问自己,为什么我会感受到如此深刻的触动?这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巧合,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其中,仿佛这部电影是她播放给自己看的。
窗外的星光照在那耶山下,也照在昏暗的海面上,新瑞爱号默默地驶向达通洋的对岸,休门感到离自己内心的故乡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