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一壶酒,人生何须醉知愁。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雷侯府的朱漆大门在夕阳余晖中泛着暗红的光泽,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似在守护这座显赫府邸的隐秘。雷明扬下朝后快马加鞭赶回府中,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激起清脆回响。府中下人见侯爷归来,连忙上前牵马执鞭,神色间透着几分紧张——今日府中来了一位非同寻常的贵客。
穿过重重院落,雷明扬快步走向正厅。厅内檀香缭绕,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和尚正静立堂中。这和尚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明亮如炬,透着洞悉世事的睿智。他身旁站着一位年轻僧人,一袭白袍纤尘不染,面容白净秀美,眉眼间流转着超然物外的气质。二人站在那里,恍若谪仙临凡,倒显得雷明扬这个朝中重臣多了几分世俗之气。
“玄嗔大师,多年未见,老夫甚感想念。“雷明扬拱手作揖,语气中透着刻意的热络。
灰袍和尚转身合十,微微颔首:“雷侯却是更甚从前的意气风发。“声音平淡如水,却暗含机锋。
二人寒暄间,侍女已奉上三盏清茶。茶汤澄碧,幽香袅袅,在厅内氤氲开来。雷明扬轻啜一口,缓缓道:“大师想必也知道太子已安然回京,如今朝堂上风云变幻...“
“太子乃天命所归,回京是顺应天时。至于风云变幻...“玄嗔目光如电,直视雷侯,“是无谓之争还是龙争虎斗?“
雷明扬手中茶盏微微一颤,随即稳住心神:“大师有所不知,陛下病情因太子归来似有好转。但太子在外学艺多年,从未涉足朝政,能否担起社稷重任,尚难定论。“
“陛下何时病入膏肓了?“玄嗔一针见血。
此言一出,雷明扬瞳孔骤缩。当今圣上厉睿渊最擅长的就是装病示弱,这招“引蛇出洞“不知让多少政敌栽了跟头。难道这次又是...
“安王既然已经坐不住,为何我们不能帮他一帮?“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只见一位黑衣男子负手而入,步履从容。他约莫三十出头,眉目如画,腰间悬着一柄古朴折扇。雷明扬连忙起身相迎,玄嗔却仍端坐品茗,纹丝不动。
“苏门主,好久不见。“雷侯拱手道。
“雷侯别来无恙。“苏晟含笑回礼,目光却落在玄嗔身旁的白袍僧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位幽都冥阎无殇门门主苏晟,江湖人称“清风拂面飘渺剑“,与宫中那位神秘的莲玉公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玄嗔大师。“苏晟向老和尚恭敬行礼。
玄嗔只是微微点头,神色淡漠。苏晟不以为忤,悠然落座,折扇轻摇间带起一阵清风。
“苏门主此番前来...“雷明扬试探道。
“难道不是侯爷相邀?“苏晟挑眉反问,扇骨在掌心轻叩,发出清脆声响。
雷明扬恍然笑道:“那不知门主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苏晟合拢折扇,眼中精光一闪,“苏某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今日来京,不过是访友叙旧罢了。“
“你见过他了?“玄嗔突然开口,手中佛珠微微一顿。
“刚到京城,就见二位在此密谈,特来叨扰。“苏晟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白袍僧人,“有些事,苏某很感兴趣。“
“你想知道什么?“玄嗔双手合十,僧袍无风自动。
“一切。“苏晟意味深长地答道。
雷明扬见状大笑:“看来苏门主是来助雷某一臂之力的!“
“一臂之力?“苏晟轻笑,“也可能是来探听消息的呢?“
话音未落,玄嗔眼中杀机骤现。厅内温度仿佛骤降,侍奉的丫鬟不禁打了个寒颤。苏晟却浑不在意,接过新奉的香茗轻嗅,悠然吟道:“竹雨松风琴韵,茶烟梧月书声。“
雷明扬见状,连忙打圆场:“苏门主喜欢这茶便好。“
“天下皆知,燕国之主燕华是天境第一人。纵使仙逝六十载,仍是武林神话。“苏晟话锋一转,“而净月寺玄嗔大师佛法通天,修禅入境,与当年鼎盛时期的燕华不相上下,却只能屈居第二...“
“你方才说错了一句话。“玄嗔突然打断。
“哦?愿闻其详。“
“燕华确为神话,但终究是冢中枯骨!“玄嗔话音未落,周身已泛起金光,佛珠悬空而起。
“好!“苏晟长笑一声,衣袂翻飞间已跃至院中,“请大师赐教!“
“砰——“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待烟尘散尽,二人已对峙而立。玄嗔僧袍鼓荡,身后隐约浮现千手佛影;苏晟折扇轻摇,腰间长剑嗡鸣。
“千手佛印名不虚传。“苏晟忽然收剑入鞘,转身便走,“今日领教了。“
玄嗔望着他的背影,额角沁出一滴冷汗。方才那一剑若真的刺出...这个苏晟,果然深不可测。
......
醉生梦死楼内,烛影摇红。
辰皎趴在锦榻上,背上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戚非非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白玉止金散,药粉触及伤口时,辰皎忍不住轻颤。
“若是从前,这伤不会恶化至此。“戚非非心疼地皱眉,用纱布轻轻包扎。
辰皎苍白的唇扯出一丝笑:“无妨...有你在。“
“辰皎...“戚非非突然正色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辰皎不解。
“你爹虽严厉,到底是关心你的。而我...“戚非非眼神一暗。无论是前世那个冷漠的富豪父亲,还是今生这个便宜老爹,给她的永远只有银钱,没有温情。
辰皎轻轻握住她的手,无言安慰。有些伤痛,不是言语能够抚平的。
“老板!不好了!“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冲进来,“有人拉着攸宁姐陪酒!“
“什么?!“戚非非拍案而起,杏眼圆睁。攸宁是醉生梦死的掌柜,更是她的左膀右臂,谁敢动她的人?
戚非非怒气冲冲往外走,辰皎急忙跟上,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等她们赶到前厅,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正拽着攸宁的手腕,嘴里说着轻佻话语。攸宁满脸通红,眼中含泪。
“放手!“戚非非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拍开那只咸猪手。
男子转身,见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反而来了兴致,伸手就要摸她的下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啪!“戚非非直接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叉腰怒骂:“哪来的登徒子?“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男子不恼,反而摇头晃脑吟起诗来。
戚非非气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男子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泥。
“来人!给我扔出去!“戚非非一声令下,几个壮汉就要上前。
“慢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戚非非回头,只见顾大人带着几人站在门口。她冷哼一声,不但没放人,反而一脚踩在那人背上。
“顾大人不是一向洁身自好?怎么也来这烟花之地?“她语带讥讽,脚下又加重力道。
被踩着的男子哀嚎:“顾兄救命啊!“
顾大人脸色铁青:“戚非非,你可知你踩的是谁?“
“我管他是谁!“戚非非扬起下巴,“在我的地盘调戏我的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挨这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