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翻涌处,金甲天兵用长戟挑起一截染血的虎符。易晓柔眯起眼睛,青铜兽纹在日光下泛着幽绿,那是三日前被逮捕左前锋贴身之物。
“异端之王请看,这可是贵族擅闯天门关的铁证。“执明神君广袖轻扬,虎符稳稳落在白玉案几上,“不过天帝仁慈,只要您亲自上九重天陈情......“
尾音消散在猎猎罡风中,易晓柔的发丝被吹散。
“明日辰时,我自当赴宴。“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并没有太给易晓柔犹豫的时间。
沈天云那天已然离开,易晓柔已然与她约定好,待沉骛身死,便让她回琼岛受琼岛庇护。而她……
易峰的消息传回的也及时,种种迹象表明,她似乎只是一个幌子,这次事件要针对的对象另有其人。
既然如此,她也要备好大礼,好好会会这群神仙角色。
这两天纳兰沐风与宝宝宝贝相处得还算和谐,两个小家伙鬼机灵得很,知道易晓柔的意思,也勉勉强强给纳兰沐风面子。
不过嘛,态度还是在的,每次见到纳兰沐风都喊他叔叔,喊得纳兰沐风牙酸。
只是易晓柔此行,并未打算带上纳兰沐风,毕竟是她异端一族的事,思来想去,琼岛需要有人坐镇,邪凉留在琼岛她方才安心。
十二族长带去也并不合适,太大阵仗倒显得她心虚,最终还是定下了战夭与她同去。
纳兰沐风便留在琼岛照顾着两个孩子。
上次去天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她便又要去那处……
是夜,原本静修的紫纭宸突然出现在她殿里,易晓柔倒有点惊奇,“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紫纭宸抿嘴笑了笑,“过来瞧瞧。”
他走到院中凉亭坐下,神情自若,“这些年,我也曾游历四方,途经西域,那边修的是与我们截然不同之道,他们称之为佛,纭宸不是佛门子弟,却也基于偶然,在那处耳濡目染了些皮毛,关于他们的医理,还有他们能超度亡灵,甚至怨灵之力。”
易晓柔静静等着紫纭宸的下文,却见他双眸看着自己,想是在与她解释,当时在酆都时为什么他能有那种力量。
“所以……”易晓柔挑眉问道。
“易姑娘前些日子仍受怨灵之力侵扰,纭宸冒昧想为你诊脉。”
易晓柔闻言,倒是坐在紫纭宸对面,抬手放在他面前桌上。
紫纭宸自然不扭捏,为易晓柔号了脉,随后自袖口拿了个鎏金的小瓶放在易晓柔跟前,“阴气虽已拔除,体内仍有亏损,此灵丹能为易姑娘修复一二。”
易晓柔收回手,拿起小瓶便拔盖,直接便把灵丹吃下。灵丹不愧是紫纭宸特地送来,却有奇效,易晓柔明显感觉体内的气息都顺畅了不少,那些曾受过阴气侵扰而有隐伤的肺腑都感觉被修复了。
“谢谢。”
“那聚魂灯是神族之物……”
易晓柔摆手,截下了紫纭宸的话,“无妨,你先用着,反正你这也算是受了他们无妄之灾,拿来用着本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易晓柔这样说,紫纭宸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坐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还有一封信。
“纭宸力弱,此行本该与易姑娘一同,却恐成为你的累赘,这些东西,我想应该能帮上你。”
易晓柔伸手接过,却被信上的内容震惊到无以复加。
“此物乃先师遗物,但我想对你应该有些用处。”这些年紫纭宸走南闯北,意外到了西域之地,彻底拔出魔障,遇到一位得道高人,后来回归清云山时整理师傅遗物,却偶然发现这封信,又看到了一些事,他想,应当是与易晓柔相关的。
翌日
瑶光殿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流转霞光,十二根盘龙柱投下细长的影子,像极了困住飞鸟的金笼。易晓柔踩着云雾向前,耳畔珠帘轻响,天女们捧着琼浆玉液穿梭如蝶,却在经过她身侧时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易晓柔带着战夭到了天界,过了天门关,上了三十三重天,到了瑶光殿,毕竟眼前事属于非正式会谈,他们只是发现了异端,却并无直接证据,方才屡次逼她正面回应,易晓柔忽略久了,天界没面子,方才非要她上天界陈情。是而这次宴会也只是一场非正式不是非常严肃的场合,便将她请到了瑶光殿。
走过长长云雾缭绕的道,进了大殿,堂上坐着神女与天元,两侧各仙官分坐,却不见沉骛。
易晓柔抿嘴,安然落座。
仙侍及时端上灵果与酒,战夭也跟着落座。
许是知道易晓柔的性格,大家见面却也并没有多余的客套话,主打一个先礼后兵。
毕竟易晓柔怎么说也是异端的王,不是罪犯,大家见面点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落座后首先便是凤浅发话,她声音轻浅,却不容人忽视,“异端王事务繁忙,见你一面实属不易。”
易晓柔面不改色地接下话茬,“近来却是事务繁杂,想来神女也有听闻,宵小窥视,琼岛也是费了不少心力清除外族之患,也就是这两日方有闲暇处理外务。”
“听闻异端一族酒量非凡,此乃天界灵酒,不若畅饮此杯,以示与我天族之好。”言罢,凤浅拿起她手边灵酒一饮而尽。
易晓柔垂眸,面上带笑,眼神却没几分笑意,她毫不客气地婉言谢绝,“异端一族俱是爱好和平,所求一切不过谋一线生机,能与天界交好是异端荣幸。不过关于酒量上却是谣传,异端各有不同,而我恰好不胜酒力,喝了只怕要倒在这九重天,为免叫旁族误会,这酒便只能在心底受下了。”
战夭在一旁也跟着不端杯,面上还带着一贯的傲气,毕竟也是要易晓柔如此强势,方才有资格被她认可。
易晓柔话说得并不多好听,但好歹不算太得罪,只是对于刚掌权的神女来说,这话却是确确实实地下了她面子。
但她却也不恼,面上仍带着笑,“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强求,今日之宴,异端王想必也知是何缘故,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关于异端兵将出没在神族边境一事,还希望异端王能给个说法。”
说罢,殿外一人带一列仙官款步走来,路经易晓柔处,她方才认清眼前人是尚有百年未曾见面的翊成羽。
身上着的应是特制的服装,身后仙官也是类似,应当便是天听阁了。
天听阁后押着几人,模样瞧着熟悉,都是在边境被天界逮住的异端。
“不知异端王对于异端乔装打扮,行踪鬼祟徘徊在天界边缘可有言辩解。”神女只是瞧了一眼,随后轻轻柔柔地问易晓柔。
易晓柔对于这桩事也是表示不知,“这个我也很是好奇,毕竟近来琼岛没有关于天界甚至与之相关的指令,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
易晓柔朝左前锋抬了抬下巴,“辛苦你为我们答疑解惑,本该在境内守关的异端如何会出现在天界边境,还如此巧合地被天兵抓住。”
“琼岛内我可记得并不曾出具任何关于天界的指令。”
听着易晓柔意有所指的话,翊成羽抬眸看向神女,直到得到神女示意,才解开其中一个异端的禁言咒。
那异端甫一禁言,连忙朝易晓柔行跪拜礼,“回王的话,我们本是在正常巡防,但在我们边境发现有异族入侵,观其模样,却是有魔族亦有仙族,二者行为鬼祟,实在令人怀疑,正是谓听调不听宣,为了异端安危,我等只得遣了几名心腹一同跟随在后。”
战夭呵斥,“放肆,岂敢胡乱攀咬,你之所言可有凭据?琼岛可容不得谋私而胡来的异端。”
左前锋不卑不亢地朝战夭行的一礼,随后道,“这是自然,异端族训我等是牢记在心的,当时见那二个异族流连在边境之地,以防万一,我等特地开启了留影石,为的是若我等不幸遇难,军中仍能知晓缘故。”
说罢,方才小心翼翼自袖中掏出一块剔透的石头。
翊成羽见状目中露出诧异的神态,而天元却看向他,眼神略带不满,像是在说,这种东西怎么在审查之时没能找出来。
身为嫌疑人,左前锋是不适合开启留影石的。而他更不可能给上座的仙族,易晓柔他们身为异端,为避嫌,属实也不合适。
一时之间,大家纷纷不曾动作。
直到易晓柔开口,她看向翊成羽,“既是如此,那便麻烦这位仙君为我们揭晓答案了。”
翊成羽抬眸看向上座两位,直到得到对方示意,才从左前锋手中接过留影石,他检查了没问题,方才施法到石中。
很快石头上流光溢彩,在空中散出一个不大的光影,估计是当时距离得远,能瞧得见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模样在场神仙都眼熟得很,可不是他们的沉骛营长。
一时之间,堂下呼吸都放浅了几分,静得落针可闻。
而与沉骛营长一起的,虽然模样作了伪装,但一身气势却容不得假,一眼便能知晓那是一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