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津田醒来时比平时晚了许多,房间里静悄悄的,好像已经做过一番拾掇。他从客厅走过正门,拉开饭厅的隔扇门,见妻子端正地坐在火钵旁,手里拿着一张报纸。铁壶里的水在沸腾,发出了象征着阖家祥和的声响。
“麻痹大意地放心一睡,即便不想赖床,还是睡过头了。”
他似乎要为自己做点辩解,还朝悬挂在日历上的时钟瞥了一眼,指针已经快到十点的位置了。
津田洗完脸又回到饭厅,泰然自若地坐到那张黑漆的饭桌跟前。与其说饭桌正在等候他的到来,莫如说已经等得厌烦了。他刚要拿下饭桌上的搌布,忽然间想起什么事来。
“这样可不行。”
他想起了医生关照过他手术前一天应该注意的事项,却一时记不清楚了。于是,冷不防地对妻子说:“我得再去问问。”
“现在马上去?”阿延惊愕地看着丈夫的脸。
“什么呀,去打个电话,那还不省事。”
他站起身,仿佛要搅乱饭厅里宁静的气氛,立刻从正门口跑到外面,沿着电车路奔向五十米开外的公用电话亭,紧接着,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站在门口招呼妻子。
“到二楼去把我的钱包拿来,拿你的钱包也行!”
“你要干什么呀?”
阿延不解丈夫的用意。
“谁的钱包都行,快给我去拿来!”
他把阿延送来的钱包揣进怀里,马上又折回大街,然后乘上了电车。
三四十分钟后,津田捧着一个大大的纸包回到家里,已快到晌午时分了。
“你那个钱包里怎么只有那么点钱,我以为还会多一点的。”
说着,他把夹在腋下的大纸包放在饭厅的榻榻米上。
“钱不够吗?”
阿延用对任何细小事都要操心的眼神望着丈夫。
“不,还没到不够的地步。”
“我压根儿不知道你要买些什么,还以为你大概要去理发店呢。”
津田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两个多月没理发了,长久不理发,尺码小的帽子,每次戴的时候总觉得紧巴巴的,他想起了昨天早上戴帽子时吱吱硬撑的感觉。
“再说那时你要得太急,没工夫上楼去取。”
“其实,我的钱包里也没有多少钱,怎么说,都是大同小异的。”
津田无法一味责怪妻子的钱包。
阿延敏捷地打开纸包,从里面拿出红茶罐、面包和奶酪。
“哎呀呀,你要吃这玩意儿?早知道的话,我抽空给你买好不就得了。”
“你说什么呀。谁知道要吃什么,哪知道能买来什么呀!”
不一会儿,阿延就亲手端上了香喷喷的吐司和热气腾腾的乌龙茶。
说不上是早餐还是中饭,用完了极其简单的西式餐饮,津田自言自语道:
“今天本来想一早去藤井叔父家,一来告知其病情,再则也想问候他一下。可是终究还是延误了。”
他的意思是,无奈只能在下午去完成造访的义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