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在写完回信后,环视了一下乱糟糟的房间,然后开始细心的打扫。
在他想要上床收拾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眉头微皱。随后便走进了卫生间。等他再出来时,与之前相比已经是一副焕然一新的模样,甚至还刮了胡子。其实他也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留长胡子,但是每次他不刮胡子去亲儿子时,总是会被嫌弃,所以他便刮掉了。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后他才上了床。一个多月没有动过的床铺,虽然门窗也都不曾开过,但还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其实床上并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东西,张峰上来后,只是小心翼翼的收拾了一下儿子平时所使用的的被褥,然后把它们放在自己身边。张峰就这样挨着这些小被褥,静静的躺下,然后呼吸渐渐平稳。
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身体、心理和精神上的三重折磨后,这个男人第一次在没有酒精的帮助下,睡了一个安稳觉。而且看他嘴角所挂着的浅浅笑意,想来他在梦中一定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而且他们还玩得很开心。
张峰再次醒来时,早已经过了晌午。他伸了伸懒腰,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在梦中....算了。强行断开了自己又要伤感的思绪,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两位父亲正在客厅喝茶,母亲在厨房准备着什么,岳母则是在自己的房间整理东西。在看到张峰出来后,客厅里的两位父亲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正要喝水的动作,匆忙戴上了放在一旁的老花镜,然后由上而下的不断审视着张峰。
“爸,你俩看啥呢?”张峰问道。“哼,你还知道叫我爸?”张峰的父亲回过神来后说到。
“小峰.....”听到动静的母亲,出现在厨房门口,看着眼前的而已,有些不确定的叫到。
“妈,我饿了。想吃炒馒头,多放点白菜”听到母亲喊自己的乳名,张峰转身,看着母亲眼眶微红的说到。
“哎.....你等着,妈这就给你做,很快,很快啊。”这是张峰打小最爱吃的妈妈做的一道饭,小时候不论是生病还是生日,妈妈都会做给张峰吃。其实做法很简单,就是把馒头切成小块,然后跟白菜一块炒熟而已。但是这么多年在外打拼,无论吃过了多少美味佳肴,都替代不了妈妈的味道。
“老姐姐,我也来给你帮忙。”张峰的岳母也高兴的接话到。随后两位母亲便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只是在背对着儿子之后,她们才偷偷擦掉了眼里的泪水。
本是说做个炒馒头而已,但是最后两位老人却做了一大桌子菜。等所有菜都上桌了,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却忽然就变得安静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爸、妈,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儿不孝,我敬你们一杯。”张峰给父母们斟满酒杯,然后对着四位老人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张峰的岳母看着他将一杯烈酒一口喝下,下意识的就想要阻止,但是刚要起身的她却又停下了。然后看向身边的其他三人,随后四人便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爸、妈,这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是替他们娘俩敬你们的。那些信我看了,他们…..一切安好。”张峰又给五人都倒满酒后说道,只是在他仰头喝酒时,眼泪亦随之落下。听到他的话,四位老人端着酒杯的手,微微的颤抖着,然后再次将酒一饮而尽,只不过老人们眼眶也都湿润了。
“爸、妈这第三杯酒,是我们一家三口敬你们的,儿女不孝,我们可能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法陪伴你们了。”听到张峰此话,张峰的而母亲便有些慌乱。她以为儿子是想不开,想做傻事。
“妈,您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只不过这两年光想着挣钱了,也没抽时间带孩子出去好好玩玩,所以我想给自己放个长假,带着他们母子俩到处走走看看。只是,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您们身边尽孝了。”张峰看出了母亲对自己的担忧,于是解释道。
听到他的话,四位老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哼,我们还没老到让人伺候的地步,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欠我大孙子一次坐飞机吧?他可是……”张峰的父亲,本是想要宽慰儿子,但是没想到一下说顺了嘴,虽然身边的老伴及时拉了拉他的衣服,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张峰的父亲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也有些愧疚。
“嘿,是啊,臭小子一直都吵着闹着让带他坐飞机呢。所以我这才去给他补上嘛。”张峰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替父亲解围说道。
“你放心吧,我身边还有你弟弟呢,你爸妈这不还有你哥哥照顾呢嘛,你就放心大胆的出去玩吧,多久都行,想我们了就打个电话,而且现在这交通这么发达,你要是看到哪里的风景好,也可以随时让我们四个去沾沾光。”张峰的岳母开口呢说道。
张峰看着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心头十分苦涩,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对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视如己出。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将心比心,这辈子遇到这样岳母,真的是三生有幸了。吃过饭,张峰再次打车来到了墓地,这次,他是来告别的。
“是不是很意外?你们有没有觉得我现在的造型其实很酷?纯天然的奶奶灰,都没花钱的。走在马上路,回头率可是100%呢,嘿嘿…..你们娘俩是真狠,人家都开玩笑说希望会什么分身术。结果他们没学会,你们倒是做到了…..”本想让自己轻松一些,但是说着说着,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悲伤。
“他们给我写信了,都很好,还说让我谢谢你们。父母们都很好,有我们照顾,你就放心吧。另外….儿子,儿子还在。他的心被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保护着,你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儿子。等父母们安享晚年之后,我就去找你们。”说完后张峰便站在妻儿的墓前,紧闭着双目,微微抬头,胸口不断的剧烈起伏着。帮别人跟自己的妻儿传话说谢谢他们用自己的命,救了他们,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谁能体会这种比心如刀绞还要痛苦千万倍的痛苦。
“我要走了,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最后张峰跟妻儿告别时说道。
三天后,张峰的几位好友在机场为他送行。
在这过去的三天里,张峰先是将岳父岳母送回了老家,而且在他的坚决要求下,将那场车祸的赔款全都给了二老。因为杜鹃的弟弟虽然过得还可以,但毕竟还有一双儿女需要抚养,所以这笔钱能二老过的好一些,算是张峰对自己不能时刻陪伴的补偿。
然后张峰将公司的大小事务全权托付给了一直跟随自己白手起家创业至今的两个兄弟,有他们在,相信公司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现在眼前的这几个则是有着二十几年交情的发小,他们也都为张峰能够重新振作起来由衷的感到高兴,一直以来的担忧也终于可以放下了。所以在得知张峰要带着妻儿的意愿游历大江南北的时候,他们是双手赞同,因此执意推掉手头的工作,前来送行。
“你小子,这段时间可把我们几个累坏了,等你回来了,必须请我们好好喝一顿。”其中的一位好友打趣的说道。
“一顿可不行,老朱你瞧不起谁呢,堂堂张总请一顿酒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最起码也得连请十天吧。”另一位党姓朋友接话道。
他俩一直便是几人当中的活宝,这么多年虽然也都成家立业,但是每当几人在一起的的时候,依然还是曾经的那副模样。这也许便是一世为人最珍贵的宝藏之一了吧。
“带着嫂子和我们大侄子好好玩,家里的事有我们呢,放心吧。”最稳重的一位崔姓兄弟面带微笑的说道。
“恩,走了。”跟兄弟们一一告别后,张峰登上了飞往三亚的班机,那里便是他这次出行的第一站,因为儿子一直向往着大海。坐在飞机的床边,看着窗外漂浮这的白云,张峰将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心形吊坠轻轻握在手心。
那里边不但有妻儿的照片,还有张峰特意留下的时刻带在身边的一点点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