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那句“她快被人弄死了!”如同最猛烈的强心针,又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瞬间将濒临崩溃、自毁沉沦的时瑾从深渊中彻底炸醒!
巨大的恐慌和深入骨髓的保护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带着一身未愈的伤、高烧的滚烫和不顾一切的疯狂,无视周铭的阻拦,冲出了那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出租屋!
目标只有一个——小院!
夜色如墨,冰冷的雨水打在他滚烫的脸上,却浇不熄他眼中熊熊燃烧的、近乎实质化的杀意和恐慌!
他奔跑着,脚步踉跄却异常迅疾,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嘶鸣,手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崩裂,鲜血混着雨水浸透了深色的衣袖,他却浑然不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璃!等我!
当他如同一道裹挟着血腥和夜雨的黑色飓风,以最粗暴的方式(翻越院墙)闯入小院时,林薇正持着棒球棍,如临大敌地守在客厅门口。
穆璃蜷缩在客厅沙发的最角落,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手腕上的宽手链被她无意识地抠着,仿佛要嵌进肉里。那张恐怖的威胁信,就飘落在她脚边的地板上。
“时瑾!你还敢来?!”林薇看到这个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男人,心头一紧,厉声呵斥,棒球棍横在身前,“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时瑾却根本无视了她!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沙发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苍白脆弱的身影!
看到她安然无恙(至少此刻),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随即被更深的恐慌淹没——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璃!”他嘶哑地低吼一声,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急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穆璃被这声嘶吼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当看清闯入者竟然是时瑾时,巨大的惊恐和被侵犯感瞬间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想尖叫,想逃离!
然而,就在她惊恐的眼神与他对上的瞬间,时瑾做出了一个让林薇和穆璃都震惊失语的举动!
他猛地向前一步,然后,“噗通”一声,竟直挺挺地单膝跪在了冰冷潮湿的客厅地板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清晰!这个曾经高傲如神祇、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以一种近乎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跪在了她的面前!
“听着!璃!”他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着额角的冷汗和可能渗出的血水。他无视林薇的惊愕,无视穆璃的惊恐,那双布满血丝的深邃眼眸死死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锁定了穆璃,声音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语速极快,如同在宣读一份关乎生死的战报:
“没时间了!听我说完!”
“五年前!我爸的公司被一个叫‘龙哥’的高利贷团伙操控,陷入绝境!他们查到了你!用你的命威胁我,逼我偷一份能彻底搞垮时家的核心文件!”
“我假意答应!约在城西废弃化工厂交易,暗中布了录音设备想反将他们一军!报警抓人!”
“但你…你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部分消息,以为我要去还钱,不顾危险追了过来!”他的声音带着痛楚和无奈。
“现场突变!龙哥识破了陷阱!他要抓你当人质!”时瑾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当时的惊怒,“我拼命把你护在身后!”他猛地指向自己的左臂,“这里!被他的刀划开了!血…流了很多!你看到的血!是我的!”
“混乱中我抢到了他们一个人的手机!那里面有部分转账和通话记录!是证据!”他语速更快,仿佛在与死神赛跑。
“我拼命把你推上我叫来的出租车!让你报警!别回头!”他嘶吼着,声音如同重现了那个雨夜的绝望,“然后我转身冲回去!销毁了那个关键的录音设备(怕他们拿不到文件狗急跳墙当场杀你灭口)!引开他们!”
“警察来了(你报的警)!抓了龙哥几个手下,但龙哥…跑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和无力,“他跑之前,指着我…留下话:‘动我兄弟,断我财路?等着给你小情人收尸!’”
“分手原因:”时瑾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自厌,“他逃了!威胁却像毒蛇缠上来!他扬言…如果我不和你‘断干净’,让你‘恨’我,主动离开我的视线…他就利用你的凝血障碍…制造‘意外’!”他闭上眼,复述着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让你…悄无声息地…‘流干血’…”
“我…我怕了!璃!我真的怕了!”时瑾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我怕他们真的对你下手!怕你因为我…像那天在浴室一样…”他痛苦地哽住,无法说出那个字眼。
“我以为…只有用最狠的方式!让你恨我!让你彻底远离我!才能斩断他们对你的兴趣!才能让你…安全!”他睁开眼,眼神里是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冷暴力…制造‘背叛’…凌晨十二点二十一分…精确的分手…每一句话…都像刀在剐我的心!但我必须做!我以为…这是唯一能护住你的方式!”
“我错了!璃!我大错特错!”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痛彻心扉的悔恨,“我自以为是!我不信你!我剥夺了你知情和选择的权利!我亲手…把你推进了更深的绝望!让你…让你…”他看向她手腕的位置,巨大的痛苦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真相!残酷的、血淋淋的真相!
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开了包裹着穆璃五年痛苦的核心!那些噩梦碎片——飞溅的鲜血、嘶吼的“快走”、转身决绝的背影、纸条上的“威胁”和“她死”…此刻被残酷的真相强行串联起来,拼凑成一幅完整而狰狞的图画!
保护?
用最残忍的背叛、最冰冷的抛弃、最精确的凌迟,将她推入绝望的深渊,看着她自杀,看着她生不如死…这叫做保护?!
积压了五年的痛苦、委屈、被欺骗的愤怒、被当作易碎品剥夺所有尊严和选择权的巨大屈辱,如同沉寂的火山,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轰然爆发!
“保护?!”穆璃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摇晃,脸色惨白如鬼,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指着时瑾,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刃,狠狠扎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时瑾!你混蛋!!”
“谁要你这种保护?!!”
“你问过我吗?!你相信过我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我推开?!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痛苦?!看着我自杀?!看着我生不如死?!这就是你的保护?!!啊?!”
巨大的声浪在客厅里回荡,震得空气都在颤抖!林薇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目瞪口呆,握着棒球棍的手都忘了用力。
穆璃猛地撸起自己左手的衣袖,那条宽手链被她粗暴地扯掉!手腕上,那道狰狞的、蜈蚣般的旧疤,在灯光下触目惊心地暴露出来!她指着那道疤,泪水混合着巨大的屈辱和痛苦,泣不成声:
“这道疤!这道差点要了我命的疤!不是别人给的!是你!时瑾!是你亲手刻上去的!!”
“用你的自以为是!用你的不信任!用你那该死的、偏执到变态的保护欲!!”
“你毁了我!你毁了我对爱情所有的信任!毁了我好好活下去的勇气!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一个连自己生死都不能做主的笑话!!”
她的控诉如同狂风暴雨,带着五年积压的血泪,狠狠砸在时瑾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将他砸得血肉模糊!
时瑾的忏悔与烙印:
时瑾跪在地上,如同承受着最残酷的刑罚。他不再辩解,不再试图解释自己的恐惧。他只是承受着,承受着她的怒火,她的泪水,她字字泣血的控诉。他卑微地低着头,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泪水混合着雨水和血水,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对不起…璃…对不起…”他嘶哑地重复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是我错了…是我太自负…太害怕失去你…我用了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灰败的绝望。
仿佛为了印证什么,也仿佛为了加深自己的罪孽,他猛地伸出右手,粗暴地抓住自己左臂的衣袖,狠狠向下一扯!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他左臂上,一道同样狰狞的、甚至更为深刻的旧伤疤,赫然暴露在灯光下!疤痕斜斜贯穿上臂,皮肉翻卷愈合的痕迹清晰可见,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古铜色的皮肤上!与穆璃手腕的疤痕,形成了残酷而刺眼的呼应!
“这道疤…”时瑾的声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痛苦,指着自己手臂上的旧伤,“是龙哥的刀留下的…是我活该…是我应得的惩罚…”
他的目光移到穆璃手腕上那道同样狰狞的疤痕,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痛苦淹没,声音哽咽:
“…但你的…璃…你手腕上这道…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罪…是我永远…无法赎清的孽…”
他抬起头,泪水混合着血丝(情绪激动导致手臂旧伤崩裂,丝丝鲜血渗出绷带),看着穆璃那双充满痛苦和恨意的眼睛,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血泪交织的执着:
“璃…”
“大雾四起时…”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陈述一个遥远而痛苦的过往,充满了赎罪般的煎熬,“我在无人之处爱你…是赎罪…是煎熬…是饮鸩止渴…”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而决绝,如同即将扑火的飞蛾:
“如今雾将散…我站在你面前…”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灰败而平静,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沉重:
“…不是求原谅…”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用尽了灵魂所有的力气,带着血泪的誓言和永不回头的决绝,重重地砸在穆璃的心上:
“只求…用我这条命…换你…最后一次平安!”
话音落下,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穆璃压抑的啜泣声和时瑾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交织。真相如同血色的浓雾,弥漫在两人之间,沉重得令人窒息。爱恨交织的深渊,此刻清晰得如同刀锋般锐利。而窗外,潜伏的杀机,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