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脑上第一次见约翰,画面打不开。折腾到披头散发,猛抬头,屏幕上一颗雪白的头,薄薄的皮肤包着清晰可见的头骨,吓了一大跳。
端详约翰,怎么看都没有人气儿,像个老精灵。猜他大约有九十岁,或者还不止。他画画,也雕塑,在意大利生活过十多年,能讲流利的意大利语。
入门级的雕塑课,第一课拍泥球,约翰弄了一团泥,单膝跪地用一只小勺子,一丝不苟一下一下拍,看得人崩溃。
很严肃地上着课,忽然提问:“你桌上那杯子里是冰激凌么?”评价作品告一段落,他飞快地塞嘴里一块巧克力饼干。
他偶尔迟到,总让人担心得要命,怕他出什么意外。他自己不觉得,扛着很重的材料晃晃悠悠在街上走,远远就能看出是他。他身高接近两米,又高又瘦。
安东尼矮胖却不臃肿,很自豪有个每两个月去看一次的女朋友。他被隔在女朋友家里三个月,说起那段经历,他瞪大眼睛惊叹:“我的天,我每天就像跟个疯子生活在一起!”
他一年逛二百多次博物馆美术馆,做一堆头骨放在院子里,画只为好玩的画,把小东西放进鞋里,用带子捆成木乃伊,要迷惑以后的考古学家。
他发现谁也爱玩,就问人家:这个你玩过吗?那个你玩过吗?听说都玩过,开心的不得了。他讲材料的性能,说这种你吃一勺就挂,那个吃几罐没事。
同行为达到效果滥用有毒的材料,他气愤道:“这些人都不知道成分就用!”难得的严肃正经。
他无意中透露出高中毕业的年份,推算下,他大约七十五岁左右。
谢尔顿和斯哥特标准同行,不熟,都很佩服对方。斯哥特抵触网络,专有个助理替他整理邮件,他只读,很少回,给谢尔顿回了一封,谢尔顿说:“我很幸运。”
谢尔顿标准绅士,工作中非常注重自我防护。斯哥特正相反,所有的衣服都带着工作的痕迹,把防护行为称为“矫情”。他们都七十多岁。
谢尔顿需要搬重东西,就微笑着请人帮忙。斯哥特通通自己动手。为安装一个设备,斯哥特双膝跪地,被人拍照发给谢尔顿,谢尔顿奇怪道:“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向共同的一个熟人打听对方的工作方式,然后都赞叹对方的正确。直言不讳地说:“他说的对,我以后要用这个办法。”
他们都没考虑退休,似乎世界上就没有退休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