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插在水罐里的带一块果肉的菠萝叶子,长须根长叶子,一直用行动表明:我还活着。用惯常的逻辑,想不出它能有什么样的未来,那几茎须根能支撑发出新叶,能支撑它开花结果吗?但换一个角度:它为什么一定要开花结果?成长过程已是一种完成。
当年的那批菠萝早已不知去向,而它依然如故,已经是奇迹了。菠萝不在乎这些,它按照被赋予的神秘力量的指示,不回望过去的伤痕,也不因未来的不确定迷失,更不追问自己存在的意义,只顾不停地生长。它的笃定,使耽于胡思乱想的我们显得滑稽可笑。
我把它拿到水龙头底下冲洗,举起注满清水的罐子欣赏它充满活力的白色的根,流溢着生命渴望的青碧的叶,对它充满敬仰。如果人被困在这样一个丝毫不由自主的身体里,遭遇被切削的命运,多半没有力量活成它的样子。
我们太容易被打败。现实勾一勾小手指,就忙丢盔卸甲,成了一只变色龙,还唯恐变得不够,要顾盼左右收集艳羡和赞许。如果自己不在乎自己是谁,还有谁在乎?我们需要动用全部勇气和智慧才能明白的事,只有几片叶子的菠萝都不屑去想。
人沉浸在复杂的高级里,彼此消耗,每个人都在窒息里挣扎。当所谓成长,不过是一个个扭曲的伤疤,不过是一次次对梦想的放弃,生命的意义就远不及这棵根连着叶的水培菠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