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蠢蠢欲动想来BJ,先咨询家人的亲姨,那个口口声声对这个外甥另眼相看的人忙不迭连声反对,生怕这块膏药贴上去甩不掉。问我四舅,四舅是姥姥的侄子,他说:“来吧,那春天的花开的呀!”四舅给我们找好落脚的地方、我的工作、小猫的托儿所;四舅母安排生活,大人孩子的被褥枕头一应俱全。
从此我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冷暖有人惦记、遇事有人商量、年节有去处,漂了这么多年,从未感受过凄惶的滋味。
后来他们移居青岛,一边装修自己的房子,一边四处给我看房子。回BJ拿出几个楼盘的信息,上面圈圈点点做了标记,讲他们最满意那处,口口声声“你家”,他选定的“我家”跟他们的家就隔着一条马路。
没几年,地球那边的表姐接他们。走之前收拾房子,给我一套家具,他们当宝贝用的一套旧家具。我从城里往村里搬时被搬家公司套路,连常坐的一把摇椅都放弃了,那套家具一件没落都带走了。那是娘家的东西。
今早四舅留言,发了一个用汉语教师短缺为噱头的招生信息的链接,说你也考个证过来教书,我想吃你做的菜。他怀念在我家吃大鲫鱼喝酒的日子。村里的鱼较当年市场里买来的鱼不知好多少,可惜我连提都不敢跟他提。他八十多岁了,没有坐在村里他给我的餐桌边吃我做的鱼的可能。
人生真是残酷,尤其是对想象力丰富的人。
我跟他说,当年我能从千里之外跑去跟他们一起,以后也就一定能跑过去给他做鱼、帮他种阳台上的花。我觉得说这话的我像个正心碎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