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如何,梁丘据能够得到齐景公的信任,与他的忠诚是分不开的。
如果说,一心想复兴齐国的齐景公可以把内政外交这样的大事交给晏子,可以把用兵打仗的大事交给司马穰苴,那齐景公可以把生活上的一应事务交给梁丘据。
可以说,梁丘据在照顾齐景公的生活上是尽心尽职的,也是胜任其职的。
在齐景公看来,梁丘据能够帮他收集并奉送上自己喜欢的一切,而且有许多是梁丘据个人的东西,他都愿意奉献给自己。
此外,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只要齐景公有需要,梁丘据一定随传随到。象这样的干部,总是给齐景公春风般的温暖。
所以,梁丘据去世后,齐景公准备厚葬他,但晏子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晏子对齐景公说,不是其他的大夫不想拿出财物来服侍国君,不是其他的大夫不想随时听候国君的召唤,而是国君身边有人堵塞了让更多的人尽忠的道路!
这个人就是梁丘据。
史料记载,晏子是这样对齐景公说的:“主公,臣听说,臣子专擅事奉国君,叫做不忠;儿子专擅孝顺父亲,叫做不孝;妻子专擅服侍丈夫,叫做妒嫉。
侍奉国君之道,在于引导国君亲爱父兄,礼遇群臣,施恩百姓,取信于诸侯,这才是真正的忠。
为子之道,在于引导父亲钟爱自己的儿子,亲爱自己的叔伯,慈爱人家的孩子,取信自己的朋友,这才是真正的孝。
为妻之道,在于让众妾都能得丈夫欢欣,这才是真正的不妒嫉。
对于国君来讲,四境之民都是国君的臣民,但现在貌似只有梁丘据一个人在忠君,为什么忠君的人这样少呢?
四境之物都是国君所有,却为什么只有梁丘据能用私人财物向国君尽忠?
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梁丘据所言所行,使国君与臣民隔绝!那这样的人,还能够称之为忠吗?这是最大的不忠啊。”
一席话,把齐景公听得是如梦初醒。是啊,虽然表面上梁丘据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快乐,但梁丘据从来不对自己提出反对意见,对自己的任何命令,都是毫无保留地去执行,对自己的任何要求,都做到无原则的满足!
于是自己也就习惯了梁丘据给他带来的快乐,忽视了可能其他的人也是能够办到的。
晏子讲得对啊,正是因为梁丘据,使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过失,从而使臣民百姓对自己有了意见。
齐景公又想起了那次晚上去梁丘据家喝酒的事,那可是尽兴的一个晚上,回宫后自己感慨万分:满朝文武,也就梁丘据与自己是最合得来了。
晏子虽然忠君爱国,但某些方面确实太没有情商了。
于是有一次,齐景公对晏子道:“满朝文武,只有梁丘据与寡人是最和谐的。”
结果晏子却认为不是,他对齐景公道:“主公,臣认为,梁丘据只不过跟主公您相同而已,根本谈不上和谐。”
齐景公不服气道:“相同那正不是最大的和谐吗?”
晏子微微一笑道:“当然不一样。这如同一道美味,必须用水、火、醋、酱、盐等来烹调鱼和肉,用柴禾烧煮,厨工加以调和,使味道适中,味道太淡就增加调料,味道太浓就加水冲淡。
君臣之间也是这样。国君主观上认为对的事,其实有些可能是不对的。作为臣子,应该指出其不对的部分,并使对的那些更加完善。
国君主观上认为不对的,其实可能是对的,或者部分是对的。作为臣子应该向国君解释说明为什么是对的,使国君把不对的那些去掉,从而使对的部分更加完善。
如果做到这样,那就能够做到政事平和而不肯违背礼仪,百姓不生相争之心。
所以《诗》曰:‘有着调和的羹汤,已经告诫厨工把味道调得匀净。神灵来享而无所指责,上下也都没有争竞。’
想当年,先王调匀五味、谐和五声,是用来平静他的内心,完成政事的。
声音也像味道一样,是由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互相组成的,是由清浊、大小、短长、缓急、哀乐、刚柔、快慢、高低、出入、疏密互相调节的。
君子听了,内心平静。内心平静,德行就和协。所以《诗》曰:‘德音没有缺失’。
但梁丘据呢?
显然不是这样的。主公您认为行的,他也认为行。您认为不行的,他肯定也认为不行。这简直就是如同用清水去调和清水,这样的烫有谁想吃?这样的老调重弹一个音,谁又想听?”
在晏子看来,和谐和相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君臣之间便应该和而不同。
这就是后来孔子对弟子子路所言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的雏形。
孔子认为,君子在人际交往中能够与他人保持和谐友善的关系,但在对具体问题的看法上却不必苟同于对方。
小人习惯于在对问题的看法上迎合别人的心理、附和别人的言论,但在内心深处却并没有和谐友善的态度。
齐景公非常感慨,也听从了晏子的话,便取消了厚葬梁丘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