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笑声也是戛然而止,我们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屋里瞬间安静了,刚才的欢声笑语一下子消失到九霄云外去了。
青桐娘的脸色忽然大变,她忙站起来要迎接夫人,可是手却被爹爹一把抓住,把她拽着又坐在椅子上了。
小丫儿赶忙站起来对夫人笑着说:“夫人来了,夫人赶紧坐吧,来夫人,我扶着你吧。”
夫人没有理会爹爹对她的态度,在小丫儿的搀扶下坐在了圆桌边的椅子上,一双丹凤眼盯着爹爹看。
我的青桐娘还是如坐针毡,爹爹也阻止不了她,她站起来,忙着去给夫人沏茶。
我忙站起来,端起为菊嫂准备的那碗茶放在夫人面前说:“夫人,请用茶,这是我煮的茶,夫人尝尝味道如何?”
夫人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她一直盯着爹爹,然后声音缓慢的说:“吆,妞儿都会煮茶了呀?这味道闻起来真的是很香呢,难怪老爷一回到府上也不到我那里去呀?青桐,你教养的女儿可真是厉害呀,都能够不声不响地为你留住老爷了啊。”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这声音是那么刺耳。
夫人的到来,无非是来搅乱我们,让爹爹感到扫兴,然后跟着她回去罢了。
而这一切的发生,一定是那个依云干的事情,捣得鬼呢。我将目光移到依云的脸上,她正在时刻注视着老爷脸上的表情。
爹爹很显然有些生气,但是爹爹是个有修养的人,他呵呵呵笑道:“夫人,我也是刚回来,看到妞儿她们在牡丹园玩耍,我就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妞儿说她会煮茶,都五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和妞儿相处,也是第一次听说五岁的妞儿还会煮茶,就想尝尝她的手艺,怎么夫人这么关心呀?夫人的消息挺灵通的嘛,这不我刚回来你就过来了嘛,还没有等我在青桐这里坐下歇口气呢。”
夫人似乎没有听出爹爹的弦外之音,依然慵懒的样子盯着爹爹看着。
此时菊嫂也进来了,她手里端着一盘菜,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也端着菜,一进门便说道:“好了,好了,饭菜好了,大家都饿了吧?来,赶快吃吧。”抬头一看,又发现夫人和依云都在这里,便又笑道,“哦,夫人也来了呀,小丫儿,赶紧帮忙去再添几双筷子,夫人和依云也在这里吃饭吗?”
夫人猛地站起来,似乎很伤心地说:“老爷,那你们一家就在这里开开心心地吃饭吧,依云,我们走。”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往外走去。
我的青桐娘忙赶过来,一把拉住夫人的袖子说:“夫人,莫要生气,老爷喝完妞儿煮的茶就过去,到你那里去好吗?你少坐片刻,老爷马上就喝完了。”
屋里的所有人听了都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的青桐娘,她们真的没有想到我的青桐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尤其菊嫂,她的两只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盯着我的娘亲看了好一会儿,生气的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两只手在围裙上搓揉着不知所措。
爹爹听到我的青桐娘如此一说,就站起来说:“好吧,夫人,等等我,我已经喝完了,我同你一起回去吧。”说完就把我抱起来,亲了我一下,然后放下我,一声不吭就大踏步走了。
夫人和依云忙跟在爹爹身后往出走,夫人在走到门前的时候,转过身来,看着我的青桐娘一会儿,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倒是依云,她依然落在最后,看着我们几个站在那里发愣,便哼了一声,头抬得高高地走了。
“哼,坏女人,就知道你不干好事,坏女人。”我朝着依云远去的身影,诅咒了着。眼泪却是忍不住溢满了眼睛,但是我没有哭,我将眼泪强忍着没有流出眼睛。
我的青桐娘缓缓地坐在桌子前,看着地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对菊嫂说:“菊嫂,还有菜吗?一并端了过来,我们吃吧。对了,这一碗茶是妞儿给你留着,刚才为了应付夫人,不想让夫人多想,就说是给夫人的,可是人家看不上没有喝,菊嫂你不会嫌弃吧。”
菊嫂看到我的青桐娘那么难过,便说:“那里的话,青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妞儿对我这么好,一杯茶都要给我留着,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来,我喝我喝。”说完端起茶咕嘟咕嘟一气子喝了个精光,然后笑着说,“哎呀,妞儿煮的茶真香啊。”
我不高兴,青桐娘也不高兴,可是我们都看到菊嫂和小丫儿在努力地让我们开心,所以也就不再想刚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四个人坐在一起,风卷残云般地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光了。
爹爹被叫走之后,直到第二天中午我下了学堂回到家里,问菊嫂爹爹来过了没有,菊嫂刚对我说今天早上爹爹没有来过后不久,爹爹就出现了,他身后带着一个跟班吧,手里抱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青桐娘当时正在和菊嫂摆弄一些玫瑰花瓣,据菊嫂说这些玫瑰花瓣儿的用处可大了,主要还是留着青桐娘泡澡时候用的,还说我喜欢吃玫瑰糕,还要给我蒸玫瑰糕呢。
小丫儿和我刚进门,爹爹就随后进来,我高兴极了,听到爹爹的声音,便赶忙转过身向爹爹跑去,扑进爹爹怀里,撒娇地说:“爹爹,你来了,我刚刚问菊嫂呢,没有想到你这么不经妞儿问起呀。”
爹爹一把抱起我,说:“妞儿,你也回来了呀?今天在学堂里都学了些什么呢?告诉爹爹好吗?”
“今天学的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爹爹你知道这是哪里的诗句吗?”
“这不是诗经里面的句子吗?妞儿,先生已经教你们诗经了吗?”
“嗯是的爹爹,爹爹午饭后你要做什么呀?可以陪陪我吗?”
爹爹听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放下我说:“哦,对了,妞儿,你想知道我给你取了个什么名字吗?”
我高兴极了,兴奋滴说:“爹爹,你给我取名字了吗?”
我的青桐娘和菊嫂和小丫儿都围拢过来,都想听听爹爹为我取了个什么样的名字,爹爹看到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的样子,便笑着拉着我坐在桌子边,说:“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不是出去了一趟嘛,我出去看了看铺子经营地怎么样,当时遇到了一个高人,就和他聊了几句,没有想到这个高人竟然也是秦为的至交,我说起给妞儿取名字的事情,他就想了想说,妞儿命里缺水,金木水火土里的那个水。就叫徐汐颜吧,又说妞儿是贵人命,这一生注定要经历一些坎坷,所以取名汐颜,能够助她度过坎坷时刻,但是他又说让我们放心,说妞儿是天生的贵人命相,自己不但是别人的贵人,一生中还会有很多的贵人扶助她的。”
“你说的什么命什么贵人的之类我,我不大懂,只是我喜欢汐颜这个名字,听着都好,这名字真好听呀。”青桐娘说,“好啊,这下妞儿有了名字了,妞儿,以后我们就叫你徐汐颜了,你记下自己的名字啊。”
我点点头同意了,嘴里念叨着汐颜这个名字。
爹爹又说道:“青桐,你给妞儿换件新衣服吧,然后你将这一件衣服换上,我这几天发现你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这是我给你定做的。”说着让随从将包裹打开了,爹爹从打开的包裹里取出一件新衣服。这衣服是紫色的,边上是深一点儿的颜色,镶着银色的边儿,在阳光下会闪烁亮光。爹爹将衣服披在娘的身上,然后深情地看着娘,嘴里啧啧地赞叹着,又拿出一对耳环,给娘带着耳朵上,那是一双流星坠子,映衬着衣服上的银边儿,闪烁着光亮。
爹爹非常欢喜地看着青桐娘,我着急地说:“娘,你真美,爹爹我的青桐娘好看吧?我说过我的青桐娘是最好看的吧。”
爹爹伸手抚摸着我的脸蛋,笑着说:“是,你的青桐娘是最好看的,和我妞儿一样的好看呢。”
青桐娘笑着看了我一眼,她那一双丹凤眼中满是羞涩,低着头偷偷地看爹爹一眼,发现爹爹正在看着她,她抬起手,遮住了嘴巴,偷偷地笑了。
说实话,娘笑起来,那真是倾国倾城呢,可是我很少看到我的青桐娘笑过,我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让青桐娘多笑笑呢。
只要娘笑了,我的天空便是晴天了。
爹爹又催促着娘给我换了衣服,然后对我们说:“今天中午大家不用准备饭菜了,我们过去到夫人的待客厅里去吃。”
大家一听,立马想到夫人以及依云的那张脸,心里一下子冰凉了半截,不觉都惊问道:“什么?又要去那里呀。”
爹爹心里是个明白人,看到我们的表情,便笑道:“切,看你们这是啥表情呀?是这样的,今天啦秦为要来我们家做客,也带着他八岁的儿子,我要用有和谐的家庭氛围的家宴来招待这位至交,而你们作为我最重要的家人,你们说说有不参加的道理吗?”
“当然没有啦。”
青桐娘和菊嫂相互看了看,然后高兴点点头,菊嫂又为青桐娘梳妆了一翻,而我就交给了小丫儿来收拾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家宴,爹爹说我们是他最重要的家人,我们就不能给爹爹丢人呢。
青桐娘又拿出了一条纱巾披在肩上,这条纱巾同样闪着银光,因为纱巾里有银色的丝线。这与她身上的那件紫色的长裙相得宜章,将青桐娘高雅恬静的气质完全地显露出来了。
我们这里刚刚收拾完,爹爹就抱着我往外走去。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么丰盛的、浓重的家宴,之前也常听菊嫂对青桐娘说夫人又在宴请谁谁,可是从来就没有让我们参加过,或许在夫人的眼里和心里,我们的存在,就是一种耻辱吧,是上不了台面的。
今天爹爹这样重视我们,我们四个人都很高兴,当然了,爹爹也没有让菊嫂和小丫儿都闲着,他带着我们四个人都去参加,就算菊嫂和小丫儿只是在那里帮忙吧,她们也是很开心的,因为她们受到了重视,这就是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