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思无解

我和龙落辰两个人喝了很久，喝了很多酒，夜晚的时候，我已经伶仃大醉，趴在桌上满脸通红。

“大将军看样子是不能再喝了！”

龙落辰看了一眼伶仃大醉的我，最后倒了一碗酒喝下，他的酒量确实比我好太多。

“小儿！结账！”

“来了！客官！”

店小二跑过来，一脸恭敬地看着龙落辰。

结了账之后，墨尘霜和红梅两人看着伶仃大醉的我很是发愁。

“那个…龙将军！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把公子送回去啊？”

墨尘霜看着龙落辰，一脸不好意思。

“好吧！”

他看了无助的墨尘霜两人，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帮你们送回去吧！”

他蹲下来，墨尘霜和红梅两人合力将醉醺醺的我扶到他背上，龙落辰背着我站起来。

“真的有点重！……”

龙落辰显得有点艰难，站起来稳定好后背着我慢慢走着。

“辛苦龙将军了！”

“没事！没事！……”

他们一起走回去，在背上的我满脸通红，意识极度地不清醒，很快就睡着了。

“话说，龙将军！你在背后说他重，他知道了会不会打你啊！”

“不会！不会！大将军人可好了，从来不打骂下属的！再说了，我说得可都是实话，他的确有点重！……”

“真的辛苦龙将军了！”

“这是我这辈子欠你的！”

他背着我气喘吁吁地说，只不过他说得啥我压根就听不见。

“还有刚才那一顿饭钱，我一定要从你手里拿回来，这是你欠我的！”

走了很久才将我背回府，他直接到我的房间来将我放在床上，然后他在房间里帮我换好了衣服。

“不行了！不行了！累死了！”

龙落辰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气喘吁吁。

“龙将军辛苦！我去给你泡杯茶吧！”

墨尘霜刚想走，就被他叫住。

“茶我就不喝了，天色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你们好好照顾你家公子，可别再让他跑了！”

“谢谢龙将军！那就恕小女子不远送了！”

“不必远送，请留步！”

龙落辰走了，她们在一旁悉心照料着醉醺醺的我。

我睡了很久很久才醒来。

第二天醒来时，头疼的厉害，我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脑门。

“公子！你醒了！我特意给公子做了醒酒汤，公子快趁热喝了吧！”

她突然进来可把我吓得不轻，我赶紧用被子挡住，但是定睛一看，虚惊一场，我不仅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而且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

“红梅！我问你，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我轻声地问她，一脸尴尬。

“公子不记得了吗？”

“我真不记得了，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了！”

“昨天啊…昨天是我和墨尘霜两个人背你回来的啊，可把我们累坏了了！”

“啊……你们背我回来的？”

我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信了。其实她只是在开玩笑，我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而已。

“对啊，公子！”

她走过来将醒酒汤递到我面前。

“那我这衣服是？……”

我接过醒酒汤，开始担心昨天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公子的衣服也是我帮你换的了！”

她看着我，一脸坏笑，这可把我吓得不轻。

“不会吧！不会吧！”

我喝过醒酒汤，她将空碗接过去。

“公子，我骗你的，昨天是龙将军送你回来的，你的衣服也是龙将军给你换的！”

红梅收拾着碗，看到一脸担心的我，笑着和我说。

“哎哟，你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许开这样的玩笑了！”

“好好好！那公子好好休息吧！”

她离开了房间，我起床在房间里闲逛，突然看到衣架上挂着一枚平安符，一时愣住了。

我轻轻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平安符后将它拿起来，定睛看时，眼眶已经湿润了。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情绪顿时喷涌而出，蹲下来掩面痛哭。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听到我房间传来的哭声，红梅赶紧冲过来，不久墨尘霜以及其他姑娘也都闻声赶来。

她们站在我四周，看着掩面而泣的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公子！你别这样！……”

红梅第一个走上前来，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背，看到我手里的平安符，深感无奈。

“公子！……公子！……”

红梅想安慰我，却不知怎么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我。

我突然转身抱住她，这把她给吓住了，她一时之间很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拥抱我却又有点害怕。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就走了了？”

语罢，众人无不痛哭，她们都不敢看我，背过后去掩面而泣。

“公子！……”

红梅鼓起了勇气，紧紧拥抱了我，像一个姐姐一样安慰着我。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再次醒来时，她们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枕边放着那一枚平安符。

“月…月曦！……”

我抓起那枚平安符，死死握在手心。

我独自出了房间，再次独自出了府，我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实在不知道去哪。

“公子！公子！”

红梅进了我的房间，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她着急的赶紧跑出去。

“红梅！怎么了，你这么着急去哪？”

她出房间不久，便遇到了墨尘霜。

“不好了！公子又不见了！”

“什么？不能吧！”

墨尘霜慌张的跑进我的房间，的确空无一人。

“我们快出去找找吧，实在不行就去上次那个酒楼！”

“好！”

她们焦急地跑出去，刚准备出府便看见我回来了，还发现我手里拿着一把小树苗。

“公子！你回来了，你刚才去哪了？”

“没事！我出去随便逛了一圈！”

我回了府，拿着小树苗在府里仔细寻找着，红梅和墨尘霜一直跟着我，也不知为何。

“公子！你拿着这一堆树苗在找什么啊？我们帮你一起找呗！”

红梅在我身后说。

走着走着，我来到了府内一处空旷的庭院，这里足够宽广，很适合种树。

我没有管身后的她们，自己独自走了，她们两个看着独自离开的我，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一会儿，我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杆铁锹。

“公子！你拿…你拿这个干什么啊？”

红梅看见我手里的铁锹，满脸疑惑。

“种树！”

我拿着铁锹和树苗便来到庭院里。

“种树？种什么树？”

她们疑惑的看着我，我拿着铁锹开始在庭院里铲土。一锹，又一锹。一锹，又一锹。

“公子！这事你交给我们就好了啊，不用你亲自动手！”

红梅说罢便冲过来想抢过我手里的铁锹，但是我拒绝了，没有让她抢过去。

“公子！公子！”

红梅依旧试图从我手里抢过铁锹，只是依旧没能成功。

一个小土坑终于铲好了，我将一株小树苗小心翼翼地插进土坑，小心翼翼地埋上土。

“公子！公子！你别干了，你交给我们就行了！”

“不！我要自己来！”

我根本没机会她。

“这些是桃树，月曦她…最喜欢桃花了！……”

语罢，红梅愣住了，墨尘霜也愣住了。

红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墨尘霜，墨尘霜连忙跑过来。

“公子！我们来帮你吧！”

她们两人开始帮我在庭院内栽种桃树，眼眶已然不自觉的湿润。

过了好久，所有的树苗都成功的在庭院里种下。此时此刻，我只希望它们能够茁壮成长。

建初五年冬，鹿云意外患上重病，一病不起，其父随即辞官。

“长忆啊！”

一天，我正坐在凉亭里欣赏着雪景，满天飞舞的雪花，白雪皑皑的世界。

“母亲！有什么事吗？”

母亲也来到凉亭处和我面对面坐着。

“鹿家的三小姐鹿云病重了，你去看看她吧！”

“她病重了吗？……”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内心还有点不相信。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这个冬天！一病不起，看了很多大夫也没有看好！”

“那母亲为何要孩儿去探望？”

“母亲想着你们两个认识了这么多年，从小一块长大，如今她病重了你应当去看看！”

“那好吧！我去探望探望。正好，也该去见见这个故人了。”

我冒着风雪来到了鹿府，看到我的第一眼门口的两个家丁便认出了我。

“小的拜见大将军！”

“这么大的风雪，大将军缘何这时到访？”

“听闻鹿府三小姐病重，故我特意来探望探望！”

“大将军请随我来！”

他领着我进了府，径直来到鹿府大堂。

“老爷！大将军来了！”

鹿大人很是吃惊，但是我已经来到了大堂。

“末将北长忆拜见鹿大人！”

“大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鹿大人急忙笑着站起迎接。

“大将军！请入座！”

“多谢鹿大人赐座！”

我坐下了，鹿大人给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立即过来给我倒茶。

“不知大将军冒着如此风雪到访所为何事？”

“听闻令嫒身体抱恙，特意前来探望！”

“大将军真是有心之人啊！这么大的风雪，怎敢劳烦大将军亲自前来探望。”

“末将与令嫒相识多年，如今令嫒身体抱恙，末将理应探望。”

“鹿大人！听闻令嫒看了许多大夫也无济于事，不知可否方便告知在下令嫒所患何病？”

“劳烦大将军挂念！实不相瞒，小女所患之病乃心病也，这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心病？不知令嫒所患为何心病？可有良药？”

“心病还须心药医，而这心药，往往都不可得！”

“末将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实不相瞒，小女之病，乃相思成疾也。不怕大将军取笑，小女此前，深爱着一个公子，后来那位公子娶妻，也与她再无联系，小女过度相思，日复一日，最终相思成疾啊！”

“原来如此。想来，令嫒亦是深情之人。”

“大将军！老夫能否恳请大将军在此见小女一面！”

“令嫒若是不介意，在下自当应允。”

“好！你们，快去请小姐！”

不一会儿，丫鬟便推着坐着轮椅的鹿云出现了。

“长忆！好久不见！”

看到我的第一眼，面色苍白的鹿云微笑了，就像我和她初见时一样。

“在下拜见三小姐。听闻三小姐抱恙，故在下特意前来探望，多有叨扰，还望三小姐恕罪！”

我恭敬地向她行礼。

此时此刻，我和她之间，已然不是从前的那一对青梅竹马了。

“你…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三小姐？……”

她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微笑了。

“长忆！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云儿，就像你我以前一样！”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待。

“对不起，三小姐，以前是在下年少不懂事冒犯了三小姐，还请三小姐恕罪！”

我低着头，恭敬地行礼。

“长忆！请允许我最后再这么称呼你一次！我只是没想到你我之间，已经变得如此陌生了。没想到在你心里，我只是鹿府的三小姐，而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鹿云！”

她看着我，眼角竟已湿润了。

“三小姐身体抱恙，在下就不多叨扰了，还望三小姐保重身体，早日康复。在下就先告辞了！”

她坐在轮椅上，看着我离去的背影，一滴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落下。

建初五年的新年，又是一个飘着小雪的冬天。整个京城都在欢度新年，只有鹿云卧床不起，整日郁郁寡欢。

“三小姐！今天是新年了，我推你出去走走吧！”

躺在病床上的鹿云点了点头。

丫鬟推着鹿云出了府。鹿云坐在轮椅上，穿得很厚实，也盖得很厚实。

好久没有出府的鹿云，沐浴在雪花之下的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她随便一伸手便可以接住几片落下的雪花。

“难得看到三小姐这么开心，奴婢都好久没看到小姐这么开心地笑了。”

丫鬟看到小姐这么开心，自己也发自内心的开心。

“好美啊！”

鹿云开心地笑着，开心地伸手试图接住每一片落下的雪花。

突然，她停下了，她坐在轮椅上看着眼前。我也停下了，看着眼前。我们面对面，就这样看着彼此，在看到彼此的那一刻，我们便同时停下了脚步。

“新年快乐！”

我慢慢走向她，看着她，微笑着对她说。

“新年快乐！”

她被丫鬟推着，也慢慢朝我走来。这一次，她没有称呼我长忆，也没有称呼我大将军。或许这两个称呼对她来说，都有点不合适吧。

“你今天看起来很开心！看到你这样，我真心的替你开心！”

“谢谢你！长忆！”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唤了一声长忆。语罢，她愣住了，急忙改口。

“大…大将军！……”

“没事！你知道的，我喜欢长忆这个称呼！我喜欢别人叫我长忆！”

似乎我和她两人之间，已然没有了更多的话语，于是我准备离开。

“长忆！我可不可以，请你再叫我一声云儿，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我想再听你唤我一声云儿，你可不可以用云儿最后和我说一句话？”

她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待。

“云儿！祝你幸福！”

这一声云儿，仿佛让我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以前，回到了我们初见时的样子。

只是时间飞逝，我们都早已不是以前的样子，也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们。

她微笑着，微笑着看着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云儿！别哭，今天可是一个好日子！你要开心一点啊！”

她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我从她身旁走过。

这一次，我们谁都没有回头。

“月曦！新年快乐！”

夜晚，我回到了房间，抓起枕边的平安符对着平安符说。

建初六年四月，城外山上的桃花开的灿烂。

“公子！公子！”

一天早上，来给我送早膳的红梅发现我又不在房间，赶紧出去寻找。

此时的我，已经独自一人来到了山下，山上是我父亲和云月曦的坟头。

我一步一步的爬上山。台阶两侧的桃花开得灿烂，时不时有花瓣落下，偶尔落下几朵完整的桃花。

“月曦！你看，桃花又盛开了，你看见了吗？”

我在一处停下，抬头环顾着四周，抬头看着头顶上盛开的桃花，伸出手便可以接住落下的几片花瓣。

云月曦的坟头，四周亦是盛开的桃花，她的坟头旁，是几棵高大的桃树。

“月曦！又是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我来看你了！你看这桃花开的多灿烂，你看见了吗？”

在云月曦坟头，我跪下来，对着坟头磕了一个头。

“月曦！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在庭院里也种下了许多桃树，我在等一个它们盛开的季节！”

“月曦！我知道，你最爱桃花，最爱将桃花戴上头上！我这就去给你摘！”

我起身，在一旁的桃树下，举起手抓住一根树枝，在树枝上轻轻地摘下一朵桃花。

我拿着桃花轻轻地放在云月曦的坟头。

“月曦！这桃花，还是跟你最配，你戴上之后真漂亮！”

“月曦！这么久不见，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想我？”

我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不自觉的哽咽着。冰冷的墓碑上，刻着几个刺眼又戳心的字。妻云月曦之墓。

“月曦！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许多花瓣落下来，落在她的坟头和坟前，落在冰冷的墓碑上。

“月曦！月曦！……”

我哭着抚摸了冰冷的墓碑，随即凑上去，亲吻了一下冰冷的墓碑，将脸贴在冰冷的墓碑上。冰冷的墓碑，却不让我觉得寒冷。

“月曦！在我回去之前，让我最后抱紧你！”

盛开的桃树之下，我拥抱了眼前这个冰冷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