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整个冬天在寒冷和忙碌中不知不觉过去了，新年悄悄来临。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迎来了1989年的新春。叶德厚一家喜笑颜开地过了新年，全国上下都一样，喜气洋洋，因为中国人终于可以肚子吃饱了。叶德厚家也是如此，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放开肚子任意吃了，屯里还有余粮，有米有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卖掉了几千斤粮食，手头开始有钱用了。叶英叶亮两兄弟最开心，他们都做了两身新衣服，还买了新鞋子。照道理，丽丽最开心，因为父亲为她买了一辆自行车和一台缝纫机，可以骑车上镇里，可以在家里做缝纫了，但是她并不是十分开心，因为在过年拜年的时候，铁平家又提起了亲事。铁平是丽丽五姨奶的孙子，奶奶有姐妹五人，铁平就是奶奶五妹的孙子。铁平每年都会随着他的父母来拜年，丽丽小时候也经常随父亲去他家拜年，从小就在一起玩，很是熟悉。对铁平，丽丽其实一点不讨厌，相反心里还是很有好感的。铁平长得很高大，快一米八的个子，五官很英俊，浓眉大眼，高鼻方嘴，称得上一表人才，虽然是农村人，但脸孔白净，有种书生气。他比丽丽大一岁，早一年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现在在家务农。从小两人就在一块长大，丽丽对他十分了解，忠厚善良脑子灵，有责任感，但是对读书不是很上心，倒是对新鲜东西比较感兴趣，最重要的是从小就对丽丽很好，两家大人也不反对，老人包括奶奶和姨奶都主张亲上加亲。

正月初五，天亮了没多久丽丽就醒了，并没有马上起床，而是赖在床上享受被窝的温暖，冬天早晨的被窝是多么温暖而叫人迷恋啊，尤其对年青人平时早起的年青人更是致命的诱惑。反正活了二十多岁，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可以享受几天。现在母亲走了，丽丽一下子就知道了一个农村主妇的担子有多重：早上起来马上煮饭炒菜，以前是番薯饭番薯粥居多，现在变成了纯白米饭了，番薯吃太多了，一看见就想吐，现在基本是用来喂猪，菜多以腌菜为主，偶尔吃点新鲜菜；煮好饭，马上把一家人换下的衣服在家里用肥皂和搓衣板搓好，等吃好饭再到小河边去漂洗；还要把鸡窝里的鸡放出来喂好，再赶出家门，还要把家里收拾干净，地上不要有鸡屎和杂物，灶上和桌上不要有灰尘，如果家里乱糟糟，外人就会说这家的女人懒惰不会持家，如果有这种名声，这家的女儿以后想嫁到好人家的机会就很少了；等男人从地里回来吃完早饭，就要马上洗碗喂猪；然后漂洗衣服；晒好衣服，马上到菜地去把一天的菜弄回家；如果水缸里没有水，还得到两里外的井去挑水，必须把水缸挑满，一家子的吃洗涮都指着这缸水，每天一缸水是必须的；弄好家里，还必须跟男人一起下地干活；没有活干的日子（如冬天），就上山去搞柴，无论是松针树叶枯草，还是树根树桩，火灶和火塘都来者不拒。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丽丽突然又想起了母亲，想起母亲短暂而辛劳的一生，丽丽忍不住流下了热泪，也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自己不要重复母亲的一生。但这意味着必须要拒绝铁平的亲事，想到铁平，心里还是有些不舍。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还是有好感的，再说，除了不是吃公家饭，丽丽找不出他任何缺点。现在最好还是拖一拖再说，找个什么借口比较好呢？丽丽皱紧眉头，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一条：自己现在还没有出师，等出师再说。拿定主意后，丽丽再也不想睡了，迅速穿好衣服起床了，父亲和奶奶都已经起床了。父亲和所有的农村大爷一样，一大早起床，先去牛栏把牛牵出来，让牛喝水后把它拉到山上一处空旷的地方，放上一捆稻草，让牛自己吃草，自己挑起粪筐，到处拾粪：猪屎、牛屎、鸡屎，这些倒进粪堆沤粪，是最好的肥料，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在没有化肥之前，这些就是农民的当家宝，现在虽然有化肥，但这些有机肥还是不可替代的宝贝，所以每天早上，勤劳的男人们会挑着粪筐，守着猪马牛鸡的屁股，满村里转悠。拾好粪，收拾好猪圈牛栏，男人们会把猪圈牛栏粪堆里沤好的粪用竹筐一担一担的挑到田里地里，这些都会变成金黄的稻谷小麦，变成碧绿的蔬菜，变成甜蜜的水果。奶奶起来了，要给全家人准备早饭，待会，有客人来家里，要准备烧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