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苏珩猛然起身,发觉自己已一身汗。
看了一眼时间,凌晨3:58,距离天亮还早,身体疲惫不堪,又困意全无。
她喃喃:第几次了?这是第几次了?从睡梦中惊吓着醒来。
不清楚。
以为新冠症状已完全消退,身体逐渐康复,但近来夜夜失眠却时时提醒着她,情况并不乐观。
她时常想,自己的人生可能就这样了:一潭死水。无论做什么,结婚或者不结婚,生孩子或者不生,都并不会有什么本质区别。像一段孤立的源代码,看似还在运行,但实则和社会并不同步,甚至被基因库大军无情抛弃。
原来,不按社会时钟在特定时间做特定的事,就会心生被社会默默抛弃之感。
结了婚的旧友,不敢联系,害怕话不投机半句多,毁了曾今的亲密无间。越到深夜,发现越孤独。能倒头就睡反倒变成一种奢侈。
今天又是从梦中惊醒的一天。
再次看了眼时间,4:18am。窗外隐约有鸡鸣声,在这个天半亮不亮的时刻,苏珩露出痛苦神色。该死的大脑,快放下指挥的权力欲望,让疲惫的身体沉沉入睡吧。
自从二阳之后,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发生很大转变:
身体方面——吃什么东西,嘴巴里都有一种苦涩味道。就连吃最酸最涩的李子,她也仅仅尝出一点点酸。大部分还是氨类的苦。反应迟缓,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
精神方面——充足的睡眠成了奢侈品,竟变得和爱情一样奢侈。不知道是心理错觉还是真实存在,每晚半梦半醒状态,苏珩都能听到蚊子在耳边嗡嗡叫。开灯坐起来又找不到,若有似无,好像是她的幻听,但身体上的蚊子包又是如此真实。
她很厌倦这样的生活,但又无力改变。像一个溺水小孩,站立在平静水面之中,看似岁月静好,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脚下蹬水动作是多么用力。下一秒随时就可能放弃挣扎,默默沉沦下去,无人在意。
她向来鄙视轻言放弃的人,无论是想要的东西,还是想要的生活,以前的她坚信:只要努力,只要奋斗,就一样可以拥有。但随着年岁增长,以及社会阅历的增加,或许是失败感情经历的缘故,她渐渐明白并笃信一点:
出生即决定了很多事情。你无力改变。
也许可以改变一时之间的运气,但很快你就会发现,又会回到起点。
西西弗斯推石头,以为自己凭借努力可以逃离最开始的地方,但只要一旦停下、不再努力,石头就会滚落下山,要想有所改变,就又得忘记过去的惨痛经历,重新开始推石上山。尽管结局依旧是重蹈覆辙。
是她太悲观了吗?
但她尝试过了,一路努力学习,认真搞事业,但到头来却发现,身边陪自己到最后的,不是挚爱,不是昔日知己,更不是家人。
而是陌生的同事。
兜兜转转,终是遗憾。
她羡慕过别人,努力以同龄人的要求要求自己。她和同龄女生一样,获得了不错的学历,找到了稳定的工作,照虎画猫,以为只要参照她们,自己也能成为她们,但她错了。
她们毕业,即有父母准备好的一切。而自己父母说的最多的话则是:你要留在我们身边,怎么可以出g念研究生?家里经济条件不支持,你已经28岁了,该结婚稳定下来了。不生孩子将来谁给你养老呢?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苏珩不知道是自己二阳后太悲观了,出现了短暂的抑郁情绪,还是自己未来长期可能会如此悲观,因为她突然看清了社会运行规则。
不以意志力为转移,社会不相信眼泪。家庭资源、父母人脉,这些才是硬通货。
有些人会嗤之以鼻,怎么什么都怪父母?你自己怎么不努力!
对呀,好像我可以决定我的基因一样,我能决定自己拥有178的黄金身高,我能决定自己拥有美好的外貌,可以靠智力和美貌闯出一片天地。很可惜,她没有。
普通的父母给了她普通的一切,她本该接受普通的自己,但,都怪她不好。
资质平平却想着不该拥有的一切。
可她有什么错呢?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如此辛苦?尽管平日苏珩总是积极向上正能量,但深夜,特别是多梦醒来的清晨、黎明,她却骗不了自己。
自我厌恶的感觉,来得比以往更深刻。她想去河边走走,看一场日出。但她没有力气。
啪——
幸运的是,罪魁祸首“蚊子”停在胳膊上,她眼疾手快,蚊子便就地正法,一命呜呼。她可以去睡了,不会再有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循环,但她此时困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