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外
姗姗来迟的文帝默默听着殿内传出来的琴声,听不清在吟什么词,直听得断断续续的琴声,幽远绵长,有那么一刻将他拉回来从前的青葱岁月。
那时候皇后还不是如今模样,越妃就更加灵动活泼。
那时候自己对皇后还是有几分喜欢欣赏吧!
可时过境迁,一切终成回忆。
“圣下,可要进去?”文帝身边得脸的宦官曹成,上前询问。
陛上在殿门外站了好半天,就不见陛下推门进去。
“不必,”文帝顿了顿,补充道“不必打搅皇后休息。”
“奴婢明白。”曹成秒懂,这是要堵住下面人的嘴,宫里嘴碎的终归是活不长。
是该多言还是该哑口,都是由陛下说了算。
圣驾浩浩荡荡跟着文帝回宫。
老话说:老龙斑不过三。
这不是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没过多久便是倾盆漂泊。
文皎月上次为人弹琴还是在金邀月那一世,自己为周生辰弹奏。
她弹完一曲又一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文皎月声音淳美,琴声清幽。绵长且抑扬顿挫。
屋内静悄悄只听得她的琴歌与窗外大雨交织互融。
一晃眼便是几世百年,一晃眼便是沧海桑田,日月变迁。
雨了下好一段时间。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这是韩愈写下的《幽兰操》,与孔子的有所不同。
但比起老成持重的孔子版本,文皎月更喜欢这一版。
大概是唐朝确实更后世些,读起来没那么厚重。
曲毕,泛音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安静的很,空灵的紧。
内殿里只有她与宣皇后两人,宣皇后早就在榻上熟睡过去。
她不知弹了多久,只瞧见几根指腹早已磨破皮。
窗外滂沱大雨早已化作斜风细雨。
其实,宣皇后这般嗜睡疲累并非真来自身体不好。
人在极度情况下,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嗜睡乏累也是其中一种逃避方法,每个人都不一样,这并无错处。
宣皇后自文修君走后,也不是没过问过程少商,只是听闻程少商在偏殿后就心安,不去理会了。
文皎月轻手轻脚起身,抱琴而出。
“汝阳郡主”女官见到汝阳郡主出来,急忙上前接过文皎月怀里的琴,压低声音道。
娘娘这觉睡的久,原本她们这群人战战兢兢在外等着,也不知是不是等的太久又或者汝阳郡主琴声滋润,她也忍不住打盹儿,迷迷糊糊间,瞧见汝阳郡主莲步而来,也不知是不是睡迷糊了,若不是看到残影,女官压根没听到汝阳郡主发出任何声音。
“嗯,娘娘无事,还在休息”文皎月声若蚊蝇,说话间腾出手为女官整理鬓间碎发。
“郡主…”女官被她突然一撩,错了神智,愣怔一二秒,原也不是年轻小姑娘,可心还是错了一拍。
“嗯?”文皎月清浅一笑“有劳您了。”
她俯身盈盈一拜,女官忙扶助她。
汝阳郡主的礼,她受不起,更不敢受。
“郡主,外面天色不佳,婢子叫人送送您吧。”女官看向窗纱,隐隐透进来了昏灰之色。
仔细听还能听见水滴声,不知是飞檐翘角滴下来的存留,还是绵延细雨。
“多谢,只是不必如此麻烦,这琴是娘娘心上之物,皎月担不起娘娘这份大礼。”
“还请夫人为我代劳,转告娘娘,娘娘的好皎月心领了,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皎月不愿夺人所爱。”
“郡主…”女官为难极了,推脱道“这是娘娘赐予您的,婢子不敢擅自做主。”
“夫人不必多言,娘娘心有皎月,皎月亦是念着娘娘,不愿如此。娘子放心,待娘娘醒后,夫人大可与娘娘说明,一切责任有我担着,夫人无需担心。”
文皎月将女官阻过来的琴,退了回去。
女官见拗不过,也只好见罢。
汝阳郡主到底不是一般贵女,就是娘娘也得掂量一二。
文皎月朝女官笑笑“还请娘子为我备上一把伞,方便离去。”
“那是自然。”
“有劳了。”
“郡主无须多礼。”
望着撑伞离去的汝阳郡主,女官不得不承认汝阳郡主抛开流传已久的疯癫事迹外,平日见着,着实是个温柔知礼的聪明好女娘。
说实话,同样都是聪慧女娘,可比起程少商的天真鲁莽;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却叫人满心满意的文皎月更叫人喜欢。
实在是太善解人意,跟汝阳郡主相处起来,从不用考虑任何后果,汝阳郡主总会提前安排好一切。
这位贵女不仅对她们宫人一视同仁,更是替她们着想。
雨滴滴答答的下。
文皎月身上的衣裙难免沾染雨水,身上群青色的衣裙多了几点蔚蓝泼墨。衣边袖口一圈黄与红是她身上鲜少的亮色。
外面同色系的曳地素纱禅衣划过湿润宫道,留下一尾雨润新泥。
雨越下越小,越来越慢。
文皎月慢慢走着,好似时光都为她变慢了。
不远处,凌不疑目光默默追寻着那抹倩影。
许是伞太沉,雨还未停尽,她便收回伞。
她打扮的很清减,比起她平日更是素雅。
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簪从左到右,随意斜簪而出。遥遥相望看不清簪首。
另边插着一只梳篦,白玉梳背雅致仙逸,黄金梳齿在乌发间露出头,多了几分真实感。
耳上带着简单的白玉耳坠,莹润剔透犹如白玉盘,与乌黑披发对比强烈,尤其是那一缕坠在胸前的。
凌不疑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怕破坏这一抹亮色,更怕这美的不真切的画面戳破成泡影。
宫墙上
三皇子眺望景致。
新雨朦胧,玉色瑰丽。不见燕蝶,但问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