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麻烦

/相看两厌。/

自从男友的大姐出嫁后,他家的小部分家务便分摊到贺盈身上。

每到空闲时,贺盈会打扫客厅以及房间卫生,尤其是厨房这个“重灾区”。她发现男友家的每一位用完厨房后都不会顺手把厨房卫生搞好,这个坏习惯在贺盈家里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踏进厨房后贺盈再也忍受不了,只能自己勤快点,动手搞好厨房里的清洁工作。

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当她清洁了无数遍还没有人能一起分担家务后,贺盈放弃了在他家打扫卫生的想法,每逢周末就要求男人载她回家。

当然回家的理由不止一个。

周末是男友家一家团聚的温馨时光,相聚当然是好事,但是当他们一家说着一口让贺盈听不懂的家乡话聊天时,贺盈总感觉自己像一个外人,无论如何也融不进这个家庭。

双重影响之下,贺盈只能选择回自家,享受只作为家里小女儿的悠余和自在。

只是担当“司机”的男人却不满意了。

“哪有人能和你比懒?老是回家,周末休息了又不帮忙收拾收拾。”

男人一脸嫌弃的责怪,肯定是错把女朋友当做保洁人员了。原本逆来顺受的贺盈再也不惯着任何人,她知道作为客人根本没有缘由去负责男友家的清洁工作。

“我是你们家的保姆吗?我在你家做过的家务,肯定比你的多。”对方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贺盈气打不过一处,要不是看着男友开车载自己回家的份上,她真的打算闹起来。

“嘁。真有这么勤快,我妈和我姐就不会说你了。”

男人自顾得意小声咕哝的一句话成功引起了贺盈的注意。“说我什么了?”贺盈让男人把车停靠在路边再好好给她解释。

刹时男人发现自己说漏嘴,心虚的他没有即时回答,也没敢把车停下来面对贺盈的质问。

“把车停一边,没听见吗?我今天一定要听到解释!”

他们一家在背后说的好话还是坏话,贺盈好奇得近乎要疯掉,她意识到是时候该见识这一家人的真实面目了。

逃避终究无用,男人只好缓缓开车停靠在路边,接着老实回答:“说你洁癖却不爱卫生,我们房间到处是你的头发。”

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因为紧张而不敢正视贺盈,目光只能往马路的远处瞟去。

“你的房间我有在打扫,只不过不是每天都做。谁让你不一起分担。”贺盈对此早有不满。说好的家务两人一起分担完成,可到头来只有她一人的努力。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不在家都是我妈帮我们搞的卫生。”男人的言外之意,仿佛在暗示家务只属于贺盈或者他的母亲,完全将他本人置身于事外。

贺盈静静地品味着对方的话,又生气又委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倘若她们直接在贺盈面前提醒房间需要打扫了,贺盈倒也不会如此在意,反而还能够当面跟对方解释。如今他们一家人在背地里的所作所为,更像是沆瀣一气,故意在表达对贺盈的不满。

思考许久,贺盈还是冲动把话说了出来:“她们是想让你间接说给我听,让你教训我?”她无意离间他的家庭关系,可是这一刻她愤怒不已,无法忍受这种对待。

“你怎么老是这样想?不感谢她反倒责怪起来了。”可惜男人的孝顺只停留在口头上,从未付诸行动分担他母亲的辛苦。“你也是奇葩。”

被这位嘴巴上的孝子惹笑,贺盈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反问道:“难道我之前打扫客厅卫生,需要你们对我道谢了吗?”

她清醒地明白,自己并不是他们家的保姆,无需负责任何一件苦差,更不必向他们汇报她做的每一件小事。

尤其是这件事发生后,贺盈再也没有心情去面对她们表面上的虚情假意了。

“我回去跟你妈妈说,以后不用来我们房间搞卫生。”

“不,甚至我以前也没让她进来搞卫生。”虽然还没消气,但贺盈还是坚定下了决心要跟她们对峙,大吵一场也好,至少以后不用再唯诺客气了。

贺盈认真的样子像极了将要奔赴战场报仇的勇士,男人犹如败阵的俘虏,气势已灭。“我来跟她说,不用你说。”

在自己家里享受了周末的清闲,可惜到了工作日便又要回到那个毫无生气的家里。贺盈难受不已,无法接受这种心情落差。

走进房间,依旧是乱糟糟的。看来她不在的两天,男人也没有履行他分担家务的义务。

只见男人庞大的身躯完全蜷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看起来早已进入了梦乡。

“怎么说好的每人轮流清洁房间,你却偷懒了?”贺盈没有了脾气,用力推了推那一团,直至里面的人醒来。

男人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睁不开朦胧睡眼,他懒懒地说道:“今天去给车子做保养了,可累死我。”这让旁人听见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体力活,累得挤不出一点力气。

“看你懒的,不想做就买个扫地机器吧,适合你。”

“挺贵的,好的也要几千以上呢。”

“那你想怎么样?”

“勤打扫呗,出力干活。”

“那你倒是开始啊!”看着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男人,贺盈眼中怒火闪烁,无法理解他的懒惰却又不自知。

这种感觉就像是往他的脖子上挂一张饼,也懒得用手拿起来吃的无力感。

“你看看我姐,在家照顾接送孩子,又搞卫生又做饭的……”

“别用你姐做的那套来要求我。”以他的姐姐当做完美女人形象用于规导贺盈,可惜男人的小把戏早已被识破。“让我学习是吗?为了迎合你们一家,我需要做的事情还挺多。”

再说都是自讨没趣,男人吃力撑起身子,他靠在床头耍起无赖:“放心,这事我会跟你妈妈说的。”

“你说吧,那她就会知道你母亲在背后针对我。”

面对贺盈的直言直语,男人像是泄气了一样,找不到任何话回答。

“我也没说不打扫,只是吞不下这口气。你妈妈在背后指点的这件事,真的很气人。”贺盈想起那件事,忍不住再次气得咬牙切齿。

她猜不到表面和气往来,客气相待的人竟然是表面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

都说的“明人不说暗话”,殊不知他们在以前便对贺盈产生了意见,所以偷偷在底下讨论贺盈的“所作所为”。

之前好几次想起来,贺盈气愤得差点将要哭出来。她在想,错的人并不是她,如果只因她是寄人篱下的“外人”,所以把矛头指向她,这也太不公平。

贺盈再也装不出善意,为了避免周末与他们一家碰面,她都选择提前一天晚上回到自己的家里。只是这么一来,痛苦就转移到了男友身上。

在两个城市间来回接送并不是易事,原本答应了接送的男人最终还是出现了疲惫,他对自己当初做下的承诺后悔不已。

“好麻烦,不想送你回去。我只想睡觉。”他打了个巨长的哈欠,以示疲惫程度。“你总不会让我疲劳驾驶吧?”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贺盈再也找不到理由要求对方,只能妥协留在他家度过本次周末。

阳光明媚的早上正适合躺在床上小寐。

正当贺盈惬意伸了个懒腰时,房间门却毫无预兆地被打开了。她吓得马上捂紧被子,然而没过几秒钟房间门又被关上,紧接着门外传来了小孩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万幸的是,贺盈并没有脱衣睡觉的习惯。要是换了男人躺在床上……她不敢想象会有多尴尬。

担心房间门成为孩子们玩乐的对象,贺盈早已失去睡意,尽快洗漱一番便悻悻走出房间。只见男人母亲和他的大姐姐正在喂食最幼小的孩子,其中已上小学的小女孩在客厅茶几前写作业,妹妹在一旁嬉戏打扰写作业的姐姐。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贺盈仍是不习惯这种热闹。礼貌打过招呼后,贺盈来到厨房却发现二姐正在里面忙碌备菜。

“你终于醒啦!”二姐姐用开玩笑的口吻惊呼。她摘菜的时候皱紧了眉头,“果然没有小孩就是幸福,真想回到以前。”说完便仰着头长叹一口气,似乎想要忘记已育有两个女儿的事实。

身为妻子的角色中已承载诸多劳累,更何况是肩负着两个孩子的母亲之责。此刻,贺盈深切地同情着眼前这位操劳不已的年轻女人。

她更加坚定地相信,步入婚姻绝非一件轻松易事。

“阿盈,你帮我把冷冻层的排骨拿出来吧。”看见贺盈无聊站着发呆,二姐只能让她参与起来。“大姐说在婆家不能吃笋,馋笋了。待会做个笋炖排骨。”

还记得上一次大姐回娘家炒笋片留下来的浓郁味道,深深渗入贺盈的每一根发丝,以至于次日上班时,头发依旧散发着堪比下水道般难闻的臭笋气息,让人不堪忍受。

打开冰箱,贺盈发现冷冻层竟塞满了用分装袋子装着的母乳,她纳闷,一周回娘家一次的大姐竟将这里的冰箱当成冷冻库了。

贺盈无从下手,只能盯着冷冻层发呆。二姐好奇身后突然的安静,于是转过身来也注意到里面放着的东西:“我也说过她了,家里也没孩子,她把这些东西存放到这里也挺碍事……我来把排骨拿出来吧。”

在冷冻层翻找了好一阵子,她们终于把那盒冷冻排骨拿出。

饭菜做好后,客厅的电视被打开了。为了方便哄孩子吃饭,他们一家习惯了在客厅矮小的茶几旁围坐着,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这种坏习惯在贺盈家从未出现过。

“你们不觉得屈着腿、弯着腰吃饭不舒服吗?”贺盈对此好奇许久,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

“习惯了,我们从小就围着这个茶几吃饭。”大姐不以为然,她从碗里挑出最完整饱满的几粒米饭,喂给半岁大的婴孩。

宝宝呛得咳起来,抱着宝宝的外婆轻轻拍了拍她幼嫩的小背。

贺盈无比挂念家里的餐桌,虽不是满汉全席,但至少可以直起身子舒服吃饭。

直到把晚餐的碗筷都洗好后,贺盈总可以停下来歇一口气,她打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隔离孩子们的各种叫闹声,享受只属于她自己的夜晚时光。

令她绝望的是,那扇房门并不具备隔音的效果,关上门后,门外的嬉闹声、脚步声依然能被清晰听见。

眼看将近晚上十一点,门外的声音仍未消停,仿佛是一个永不歇业的菜市场。可惜身为舅舅的男友在外加班,没能回家见识外甥们的活泼好动。

经过这次折腾,贺盈暗自发誓周末一定要回到自己家里休息。

“怎么又要回家?在我家陪陪我难为你了吗?”男人不情不愿地驾车行驶在路上。

“周末你又要加班,我只能在你家陪你的家人。”

贺盈差点脱口而出,把“我只是个外人”这句话说出口,幸好理智在线及时刹住了。“你家里太热闹了,再加上我就成饱和状态,过于拥挤了。”

“借口,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就直说。”

说实在的,男人每次下班回家都像是一坨烂泥般走哪躺哪,毫无生气的样子确实令人生恶。但如果回家两天就能暂时远离这堆破事,贺盈肯定当机立断选择回家。

想到再过几天便能开启公司年假,贺盈心里乐开了花。

“今年我们公司年会抽奖送冰箱,要是我抽到大奖,把冰箱放你家用,你说好吗?”想起那个被塞满的冷冻层,贺盈仍然心有余悸。

“随便,等你中奖了再说吧。”一脸不在意的男人貌似还在为贺盈不留在他家而闹脾气。“除夕记得回来,我带你回乡吃团圆饭。”

“不行,我家也有团圆饭吃,为什么要到你那吃你家的?”因为尚未过门的原因,贺盈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非常分明。

男人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似乎没想到竟被对方一口拒绝了。“你喜欢,想去哪就去哪。”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不自然、苦涩的微笑。“你的心里都没有我,像以前放假一样,总是待在你家里,也不主动联系我,跟陌生人没什么分别。”

“可我还是家里未出嫁的女儿,这不是很正常吗?”

从车窗外吹进的风开始变得冷冽,贺盈关上车窗,发现脸早已被冻得生痛。

“过年家里只有我妈妈一人,作为女儿不花时间陪伴她,出嫁后就更难有机会了。”贺盈冷得搓着双手,往手心哈气。

以前天冷了,男人会提前打开车里的暖气,而如今两人拌嘴,男人也懒得再装体贴。

“那你别嫁人,陪你妈妈过日子算了。”他故意说气话激怒贺盈,却没意识到她早已刀枪不入。

“你姐姐们不也是老回娘家吗?怎么换了我就不被允许了?”无语翻了个大白眼,贺盈伸出手调出车内暖气。“你别太双标。”

两人的争吵以贺盈的讽刺作结尾,男人不吭一声,沉默了一路,把贺盈送回家。

“不进门跟我妈妈打个招呼吗?”解开安全带,贺盈邀请男人进屋喝口热茶。

“不了。”男人冷冷地回复道。他直勾勾地目视前方,并不愿与贺盈产生任何眼神交集。

关上车门,车子随即启动离去。男人对贺盈家人的态度转变昭然若揭。

原本以为小事会随着时间翻篇,没想到一通电话再次掀起贺盈的怒火。

“妹,你和男友吵架了吗?”远在外省的姐姐突然给贺盈打了通电话,开口就问道。“他跟我说,让你不要拖着他是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

爱告状的小气鬼又出现了。

贺盈无语,认为男人滑稽极了,这种背刺行为并非第一次见识,但仍然让她为此惊叹不已。

“只是因为除夕不去他家吃团圆饭,小气了呗。”贺盈几乎要笑出来,只是愤怒的心情更占上风。“我还没出嫁,过年肯定得回自己家吧。”

姐姐听了原由,在电话的另一头大笑起来:“他是不是傻了,哪有人未娶媳妇就要求这要求那的。你跟他说,礼金给了立刻跟他走。”

“还真是莫名其妙。别跟他住一块了,快搬走。”

贺盈突然有股冲动想要找男人对质。“姐,别跟他废话。我待会就去处理。”

挂上电话后,贺盈正要发信息给男人,却发现被拒收了。被“肇事者”拉黑这种操作也是头一次见识,贺盈哭笑不得,只能拍手称服。

既然冷战已经开始了,那么只好就这个冷却下去。

没有联系男人的第二天,贺盈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周末,自由且舒坦。但很快,这场冷战的发起者主动发来的信息,打扰了贺盈美好的周末时光。

“你现在想怎么样?给个答案好吗?”他不由分说突然问道。贺盈只回了一个问号。

“我感觉不到女朋友的温暖,真的一点点都没有。”

装作受害者的模样,把战争的引咎责任推到贺盈身上,男人的小把戏让贺盈愤怒。

“拉黑的人是你,引发争执的人也是你。我到底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令你如此对我?”把信息发出去后,没过几秒贺盈便接收到对方的通话邀请。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来陪我过年?”男人张口就发出疑问。

“现在我没嫁给你就闹出这事,如果结婚了,你岂不是要把我锁在你家?”贺盈对男人极度失望,甚至感觉无法再与对方走下去了。“如果不能理解,我明天叫车过去把行李搬走。”

没关系了。爱情,工作……都在那个城市直接消失吧。

既然磨合不了,今天可能便是这段感情的终止之日。

“你拉黑我之后,我也特意给时间让大家冷静。只是你联系我姐又搞这种小动作,我真的烦了。现在我家里都知道我们关系的恶化。”

贺盈压抑着堆积已久的怒火,努力挤出每个字:“我真的很难过,也很失望。你跟我姐说让我不要耽误你。是啊,你年纪不小了,可我也一样啊。”

“之前就算是我和你吵架,回到你家我依然对你的家人笑脸相迎。而你呢,有没有换个角度对待我?为了这件小事闹分手,我突然不知道我这么多年的坚持,还值不值得。”

“你可不可以,向我证明一下?”紧握着手机,如同紧握着那命悬一线的爱情。贺盈手抖不已,内心的愤怒转为无助的心酸,她努力克制自己,绝不能流出不值得的眼泪。

长篇大论讲了这么多,电话的那边只有沉默,贺盈以为男人又睡着了。

“下次说话能不能简短一点。”果然,了解他的人只有贺盈。

“所以呢?接下来这事怎么处理?”听见男人用不耐烦的一句话草草回应了她的真心,贺盈差点无语得要晕过去。“我们一家都知道了,你以后怎么面对她们?”

“能怎么处理。小两口吵架不是很正常吗?”

好一个厚脸皮的无赖。贺盈无法相信相处多年的男友竟有如此令人生厌的底色,更无法相信自己竟与这种人相处了将近四年。

翌日夜晚,男人主动开车来接贺盈。

那件事并没有让他心服口服,面对贺盈的他依然一脸趾高气扬。“老是载你回来,接你出去,不是个办法。”

男人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妙计:“老婆,我帮你报名学车吧?”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两个字让贺盈膈应不已。

她懒理对方,闭上眼睛,双臂交错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