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琴。”
刚转过教学楼,吴月琴就听到有喊声从身后传来,停步转身,“孙宏涛?”
“可算是找到你了。”
孙宏涛急步追上来,有些气喘。
吴月琴凝眉:“你找我……有事?”
“轻工业局有个不错位置,孙教授推荐了你,怎样,咱们一起去吧?”
“孙教授?推荐我?”
吴月琴看出了孙宏涛眼里的期待,但还是摇头道:“我还未完成学业……”
“现在国家急需的是工业人才,经济、金融并非当务之急,轻工业局这次招聘的职位属实难得,错过就太可惜了,考虑下吧。”
“谢谢你了孙宏涛,我有自己的考虑。”弯腰鞠躬,微笑着挥手道:“我还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再见了哦,学长,孙教授那边……到时候我会解释的。”
孙宏涛无奈挥手,“再见……”
人去多时,他还立在原处,良久方恍过神儿来,不由跺脚叹气,“唉……”
按说,轻工业局是个不错去向。
专业对口,又是在京城,对于吴月琴这种来自西部,已经二十八岁又孑然一身的女人来说,算是个极好的去处了,可她为什么要拒绝呢?他很差吗?
吴月琴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平静。
天上掉馅饼,可背面写了代价。
孙教授是孙宏涛的叔,孙家是轻工局元老,吴月琴哪还不知他什么意思。
但孙宏涛不是她能托付终身的人。
不是人的问题,是孙家,太复杂。
且所行所为也不符合她的三观。
可就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都二十八了……
吴月琴脑海中浮现出林雪的身影,沈家的氛围她就很喜欢,不过沈知言……
头疼。
沈知言的日子过得也不惬意。
八年磨剑,蛰伏三年,易青娥终于成名成角了,还搭赠一个易青歌,影视圈里有了布置,春和盛也初具气象,要说,他该满意了,可属于角儿的麻烦,也接踵而至,易青娥才刚出名,身边就蜂舞蝶飞,驱之无力,烦不胜烦。
这日,正缩在戏台一角看风景,米兰过来,甩给他一张报纸,“看看吧。”
“什么?又是那几个货?”
“呵呵,这回玩出花样了,昨晚青娥她们不是应赵记者之约去参加诗会嘛,会上搞出来的东西,欣赏一下。”
沈知言翻开报纸。
《说不清是唐朝还是宋朝的蛇精》
“古董并不都是锈迹斑斑的
有一种出土
带着强烈的闪电
带着西方奥黛丽·赫本的鼻子、眼睛和嘴
带着古巴女排“黑珍珠”路易斯的翘臀
带着东方我们没有见过的传说很酥的杨玉环的胸脯
还有西施、貂蝉、王昭君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庞
刺破了
很多不易抵达的坚硬的麻木的痛楚的绝望的心尖
明明是一条
已说不清是唐朝还是宋朝的蛇精
却在一千多年后
惊艳破土而出
又迷醉了千万个
正迷恋着《上海滩》里许文强的许仙
‘浪奔,浪流,
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地
拥挤在了去“断桥”看白娘子的路上
……”
刷刷几下撕碎,再揉成一团。
恨恨骂道:“狗屁不通!”
“什么六匹狼,踏马就是六匹老色狗,放屁狗!斯文败类!无耻文人!”
“狗放屁!放狗屁!社会渣子!”
也怪不得他这么生气。
这是北山几个所谓青年诗人,共起了一个叫“六匹狼的”诗社,写诗、写小说,也写散文,诗还是些已经落伍了的朦胧诗,没人刊发,自己印刷,母猪产仔似的一年好几本。自北山汇演,已经推出一本《一个美艳古瓶的出土》,一本《欣赏完她,其实我们都是可以幸福死去的》等两本关于易青娥的诗了。
一窍不通,个个垃圾。
米兰大笑,从来还没见过沈知言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呢,调侃道:“好像没说错哦,易青娥就是个撅沟子嘛。”
沈知言瞟米兰身后,似笑非笑。
“贼眼。”米兰忙捂住。
“都是运动锻炼的效果。”沈知言假充专家,“戏校里你们这些有童子功在身的,哪个不这样?无非是青娥更特别些罢了,剧团被称为美人窝,是有原因的,少见多怪。”
“哼!‘无非’?还‘罢了’?她只是‘特别’吗?屁股上捆布带子都扳不回来……”
沈知言咳嗽两声,“好了,不说这个了,癣疥之疾,不理自败,让后台看紧些就好。”
“你真不管吗?”
“怎么管?”沈知言两手一摊,“角儿嘛,就是让人品评的,这些都是未来的票友种子呢,回头你教教青娥,让她也虚以委蛇一番,别总装傻,到时候被人说‘美是美,但不解风情’就不好了。”
“说晚了。”
“怎么?”
米兰笑着一一道来。
原来,自汇演开始,宁团闯出名头以后,几乎每晚演完戏,都有人到后台看望、献花,还有不少六匹狼这样的,甚至还会当面吟诗来着。朱团长怕影响演出,也为了保护易青娥她们,就派人拦挡,巧的是,里面不少都是易青娥那个班的男同学,不少都暗恋她。
于是,在易铁头带领下,把前后台看管得严严实实,把那些敢把腿脚伸进他们锅里、碗里,挑肉、夺食的“花里胡哨”外人折腾得溜够,六匹狼就没少遭“兜头泼水”、“迎面撞门”、“暗下绊马索”……等等的折腾,丧气得很。
“这样做不太好。”
沈知言沉吟一会儿,说道:“这样,开出一片地方,封闭起来,连通后台,弄些桌椅板凳,摆上些瓜子糖果,笔墨纸砚,有前来探望的,都引到那里去,每日演出结束,主演都可以去那里和他们见见面,谝谝闲。”
“这样……太过了吧?”
“这叫互动,有好处,你也教他们些应对之道,总之乐呵乐呵就好。”
米兰将信将疑,但还是选择接受。
有些人能拦,有些人难挡。
因为与此同时,也有好多地区头面人物托人出面说媒,要娶易青娥、易青歌她们做儿媳妇,连楚嘉禾、慧芳龄她们都有所涉及,朱继儒哀叹:“咱们怕是得赶快‘班师回朝’了,再不回,易青娥她们还得改行,去做‘侯爷王爷’的儿媳妇了。关键是好几家都在说,一个应付不好,只怕得吃不了兜着走呢。”
苟存忠说:“都是旦角太出彩、‘盘盘’太靓招的祸,得亏是新社会了。”
古存孝道:“是呀,这要搁在旧社会,咱就得想辙了。不从陆路逃,就从水路蹿,且还得是夜半三更行动呢。”
周存仁道:“要呀,娃子们要女扮男装,有时还得把人塞进戏箱,拐角钻几个透气窟窿,偷偷地朝出运呢,搞不好,整个戏班子的命都得搭上。”
裘存义忽问:“四狗那办法会有效吗?”
五个人面面相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