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调五百锦衣卫先行出发前往太原府，暗中搜集晋王是否有逾越之举，并记录在册，另格外搜集晋王府一应开支明细，从晋王就封之日到如今王府的一应开支，一并记录。”
郑天一心中微惊，本次出巡，朱元璋下的命令乃是暗查晋王在拒马河之战中，是否有意使合围北元的部队行军受阻，但却并未提及其他指示。
可燕王的安排明显有着其他目的，而且话里话外似乎都认定了晋王有问题。
但朱元璋也曾交代过，他这支千户所，一切调动以燕王为主。
所以暗自惊讶后，他低头称是，随后便拜别朱棣，着手安排去了。
他走后，朱棣陷入了沉思当中。
纵观大明的九大塞王当中，唯独老三朱棡和朱棣最受重用。
这其中除了有地域因素之外，还有着个人因素的影响。
朱棡在京时颇受朱元璋喜爱，赐号“晋”，又将其封至山西太原府，离京师较近。
在正常的历史中，朱棡和朱棣两人先后就藩之后，乃是大明北方实力最为强盛的两个藩王。
而今朱棣未能去北平就藩，北面仅有朱樉和朱棡两位藩王，为了防范北元，朱元璋在先前曾多次将北平部分兵马交予朱棡节制。
也就是出了拒马河之战这档子事，才让朱元璋起了怀疑的心思，特意派朱棣出巡太原，敲打一番朱棡。
朱棣虽奉旨出巡，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朱棡手下共有三大护卫营，人数高达近一万八千多人，单这些就是晋王自己王府的亲兵，只听命于他，并不受地方节制，说白了，和私兵没什么两样。
另外，明初对于藩王的权利不可谓之不大，除了自己的亲兵外，藩王对地方上的兵马同样拥有节制权。
不仅如此，除了兵权之外，明初藩王对于地方文武官员亦有节制权，关于这一点，早在1370年，朱元璋便有意识地安排王府官兼任地方高级职务。
如秦府左王府长史郑九兼陕西行省参政，晋府左王府长史汪河兼山西行省参政，表明亲王有权过问所封国内的重大事务。
1376年时，朱元璋废除行省制，改各行省为承宣布政使司。
同年，便有地方官员因给予藩王的权利过大，而上书奏言，可朱元璋却并未理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至今，还是因为拒马河之战，致使老朱起了疑心，才将山西布政使换了下来。
所以说，明初的藩王，本就权力不弱，况且晋王还接纳了姚广孝。
不过最让朱棣忌惮的，还是拒马河之战中，泄露大明边防情况的人。
根据北元达鲁花赤察可台的自述，在北元大军入关前，曾不止有一拨人会见乃儿不花。
这背后必定少不了世家大族的身影，但让他怀疑的是，自己这位三哥究竟有没有勾结北元？
以他本人对姚广孝的了解，对方自认能力非凡，就算想证明自身，应该也不会走上通敌这条路子。
朱棡若是有不臣之心，顶多算是谋逆。
可若是事关北元，那可就是叛国了。
但不论如何，以朱棣对蓝玉的了解来看，对方虽桀骜了些，但却不至于出现刻意拖慢行军速度的事情出现。
拒马河之战中，晋王绝对动了手脚，意图拖慢山西方面合围北元的计划。
而且，当时朱棣监国期间，京师内曾传出他有二心的言论，这幕后之人虽然并没有被查出，可朱棣却觉得此事与晋王脱不了干系。
念及此，朱棣揉了揉眉心，暂时将脑海中的想法驱逐。
不论如何，此次出巡太原府，他必定要杀鸡儆猴，借朱元璋疑心朱棡一事，来动摇他心中中央赡养宗室的决心。
他要做的，便是削减宗室藩王开支！
削藩是一定要做的，虽然朱元璋如今还在位，朱标身体也无大碍，两人都可以压得住地方藩王。
但一旦不削藩，待百年之后，藩王拥兵自重，且不说有心之人刻意挑拨，单说藩王自身都难免不会对皇位动歪心思。
不过这如何削藩，还需要谨慎思考一番。
现如今北方漠北未定，南方云南又尚未收复，更别提出海讨伐倭国了，这种情况下，削减藩王的兵力乃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为今之计，唯有从财政入手。
要知道，导致明朝国库年年亏损的一个大头便是宗室开支，还是逐年递增的，甚至在明朝中后期成为了压垮财政的一大因素。
朱棣脑中思绪逐渐清晰，现在只需要让他这位五弟帮他一个小忙，便可静候两日，金蝉脱壳。
两日后，一队打着“木”子旗的商队从皇觉寺山下而出，向太原府方向而去。
而皇觉寺内，原本朱棣的禅房内，朱潚正一脸无奈的盘坐蒲团上，充当起了朱棣。
待手下侍卫统领前来通报，商队已经驶出凤阳县后，朱潚苦笑了声，隔着窗户向北方眺望，目光中带了些担忧。
他本在潜心礼佛，没想到朱棣在昨日夜里找上了他，拿出了朱元璋亲赐的令牌，见牌者，如见朕。
自己这位四哥要求他在皇觉寺再住一月，并且助他掩盖自己乔装离去的事实。
更要命的是，朱棣将他微服去太原府的事情告诉了他，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朱棣在抵达太原府前，行程一旦泄露，他有口也说不清。
再加上太原府是他三哥的地盘，各藩王未经朱元璋允许，根本不允许私下会面。
可朱棣不仅要去，还是微服，更是直接拿出了朱元璋的令牌。
朱潚只是醉心医学，可人却一点都不笨，这么一想，朱棣微服出巡，一定不是啥好事。
所以他才有些担忧，自己这两位哥哥他清楚的很，自小的性子便有些不对付，又都是争强好胜的主，如今碰上，难免会伤兄弟情谊。
摇了摇头，朱潚对侍卫统领吩咐说：“将此事烂到肚子里，尤其不要让王妃知道，再让驻皇觉寺外的护卫加强巡逻，杜绝面生之人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