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意思?”
“属下拿了一份纸笔随世子去到库房,亲眼见他换了衣服,又从墙角取了一副画像,还不知从哪取了两道符箓,刚出库房,世子让属下上锁的功夫,一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朱棣眉头紧皱,暗道麻烦。
他本意是想避免晋王府的宫人在这清心殿惹出事端,才让张武带着朱济熺一人回来,可没想到朱济熺反手就来了这么一出。
倘若朱济熺出了什么事,他倒不惧,可涉及这事的护卫们可就难辞其咎了。
“走,带本王去看看。”
几人一同来到了清心殿东面的库房前,一番搜寻下,眼尖的张武在杂草之下的墙根处发现了一个洞口,不过这形状怎么看都像是狗洞。
朱棣来到洞口处,半蹲下来,用手扒开杂草,见有些新土被翻上来的痕迹。
凭朱济熺的个头来说,钻过这个洞口正正合适,可问题是他在要了纸笔之后不回住所,偏偏从狗洞钻走。
“佛经?”
朱棣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墙面。
“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张武问道。
朱棣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若我没猜错,朱济熺那小子是跑去佛堂了,而且距离清心殿应该不远,恐怕只是一墙之隔。”
朱棣已经隐隐察觉出了不对,他拍了拍手,吩咐说:“此事莫要再插手了,差人去告诉晋王一声,免得出了什么事端怪罪在你们身上。”
张武及身侧的几个护卫纷纷点了点头,朱棣正要带着他们回返,却听见隔墙传来的呼救声。
“啊!来人!来人,不要杀我!”
呼救声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在清心殿的朱济熺。
无他,孩童的声音尖锐,最易分辨。
朱棣的脸色随着这声呼救声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猛然看向东面,眼神深邃,似乎能看透墙面。
最先看丢朱济熺的那名护卫最先想到了什么,此刻脸色有些苍白,当即面朝朱棣单膝下跪。
“殿下!此乃属下失职,属下愿以死谢罪,还望殿下勿要中计!”
张武脑子慢了半拍,可看这架势,稍加思索片刻,瞬间也意识到了不妙。
“殿下,此事必是圈套!”
朱棣深呼了口气,将内心那股烦闷的情绪强压了下去,心中不禁对朱棡的手段再次感到忌惮。
晋王府防守森严,就连丘福在潜伏进晋王府之后,就只与朱棣有过一两次的联系,其余时间几乎杳无音讯,如此可见一斑。
这样的情况,晋王世子怎么可能会遭遇歹人行凶?
背后的人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朱棡先是调动起他的防备之意,又利用了自己儿子的弱点,凭借一记阳谋将朱棣算计的死死的。
朱棣闭上眼,听着一墙之隔的呼救声越来越弱,再度睁眼时,心中已有了判断。
“张武,搭人梯,随本王过墙,救晋王世子!”
张武下意识的出言阻止:“殿下不可,此乃晋王的计策,一墙之隔必定留有于您不利的后手,不可贸然行事啊!”
朱棣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此计乃阳谋,我若不去,朱棡便尽可编造事实,借世子出事一事,发难于我,凭借他的手段,必会斩我身边羽翼,届时咱们要想离开晋王府,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武没有丝毫犹豫,坚定说:“属下愿以死谢罪,殿下勿要为我等冒险!”
朱棣眼神一凝,瞪了张武一眼:“听不懂本王的话吗?搭人梯!福祸相依,这一墙之隔,说不定也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此事于我们未必是件坏事!”
张武被朱棣的话搞的一愣,可见他眼神坚定,还是不情不愿的起身与众人搭起了人梯。
朱棣率先过墙,不多时,张武及六名护卫也纷纷过墙,来到了另一面。
他们循着刚才呼救声的方向寻去,走了约二十余步,便见到了一处小的宫殿,四周再无其他建筑。
朱棣带着张武等人行至殿门口,只见宫殿最中间的两扇门微微虚掩,并未关紧,透过缝隙虽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但却能闻到从内传出的檀香的味道。
这纯正的檀香味道,几乎只在供有佛像的地方才有,而且不是一日之功,需长久供香才可养出这香气。
朱棣朝四周观望了一圈,距离刚才朱济熺的呼救声已经过去了约半刻钟,可晋王府上下却无一人赶来。
明明是午后,可四周的寂静却宛若凶猛的猛兽在凝视他们一般,显得格外怪异。
“大侄子!”朱棣隔门试探性的唤了起来。
不见反应后,朱棣又连名带姓的叫了几声:“朱济熺!”
始终不见回应,张武有些站不住了,抽出腰间长剑便要推开殿门。
朱棣伸手拦住了他,走上前,双手一推,两扇门应声而开,一阵微风拂过,随着光照射进来,殿内的景象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不过在看清楚殿内的布置后,朱棣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只见朱济熺脸色苍白的躺在地面上,手中紧紧攥着朱棣给他的纸笔,陷入了昏迷。
而殿中最中央的位置,摆放了一个高台,上面供奉着两尊佛像,本盖着红布,但刚才朱棣推开殿门吹进了风,摇摇欲坠的红布也掉落下来,露出了佛像的真容。
左侧那尊较小的佛像乃是地藏菩萨,右侧那尊则是观音像。
而在佛像的下端供桌上,则分别摆放着两尊呈比例缩小的佛像,比手掌要大一些,左侧地藏菩萨像的跟前立了块牌位,正是上面的内容让朱棣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先室朱母谢氏生西莲位。”
先室,乃丈夫对自己已经故去的妻子的称呼,而此神位的主人又姓谢,一个人名在朱棣心中浮现。
“第一任晋王妃,谢柔。”
明朝开国将领谢成长女,谢柔,于洪武六年被册封为晋王妃,生下一子朱济熺,洪武九年,晋王妃因病离世。
彼时王朝初建,下葬等制度尚不分明,因得此事,老朱召集礼部、翰林院议丧服之制,最终定下了服丧制度。
而为了不让晋王早年丧妻引人闲话,朱元璋又将谢成的二女儿嫁给了朱棡,仍为晋王妃,还都是谢氏,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皇族子弟都知晓,晋王的第一任王妃谢柔,乃是他的禁脔,就连朱元璋或是马皇后,在平日里都极少提及此事,朱标更是鲜少提及。
朱棡的性子本就骄纵,在王妃逝世后,性子变得愈发残暴,皇室中人但凡提及晋王的,都会有意避开晋王妃这个话题。
这便是朱棣刚才与张武交谈中,肯定了朱济熺小小年纪却抄录佛经的事情。
朱棣愣神之际,忽闻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作响的声音,与此同时,晋王朱棡的声音也传进了殿中。
“朱棣...你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