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出自宋朝范成大《吴郡志》,意在赞叹江南美景,可与天堂相媲美。
“这杭州美景确实不俗,楼先生,没想到你年轻的时候吃这么好啊?”
出了山西,过河南之后,朱棣本打算先去江西巡视,再走浙江。
不过楼英家中来信,他大儿子求子数年,总算是诞下一名男丁,如今已经快要满月,请楼英回府参加这满月宴。
左右浙江与江西两地紧邻,也就是多耽误几天,所以朱棣调转方向,先行抵达了浙江。
一路上,朱棣并未刻意隐藏身份,只扮作普通百姓,身旁带着几十个扮作家丁的护卫,带着楼英,倒也有几分访亲走友的模样。
余下的那些个护卫分散乔装,于暗中守卫他们。
进了浙江地界之后,他们花费了两日时间,抵达了杭州府歇脚。
朱棣从善如流,带着张武及楼英寻了处酒楼,要了七八个特色菜,一边饮酒一边品鉴。
透过酒楼的窗户向外看去,杭州府城内热闹非凡,街上行人颇多,比太原府瞧着起码要繁荣一倍。
所以朱棣才有如此感慨。
楼英也算是有五十一的高龄,可吃起饭来还是吃嘛嘛香,抱着个鸡腿啃的正香呢,听到朱棣的调侃,愣神说:
“啊,老夫年轻的时候吃的也就一般,这不是赶上公子请客嘛,公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白嫖的,才是最香的。”
“噗!”听到楼英的回答,张武一时没忍住,好在嘴里没吃什么东西,不然坐他对面的楼英可就惨了。
“楼先生,公子这是在调侃你呢,不是在说你吃的好不好。”
楼英尴尬一笑,岔开话题:“公子啊,我这好不容易回趟萧山老家,怕是得耽误十天半个月,你们巡视完回京师时就不必管老夫了,待事情忙完,老夫自行回京师便可。”
天可怜见,他楼英自从去年朱棣染病,被朱元璋从绍兴府萧山县抓来做壮丁,这一干就是一年。
虽说这段时间他对于医术的见解又长进了几分,可毕竟习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所以好不容易趁着朱棣出巡,有了能回趟老家的机会,他自然想多在山野中待上一段时间。
正想着呢,朱棣的话瞬间在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楼先生年事已高,孤身返乡倒显得我缺了气度,正好我也要去绍兴府会见熟人,咱们同道即可。”
楼英一愣,“公子在绍兴府还有熟人?”
“不对啊,这绍兴有头有脸的名士老夫也都略知一二,没听说跟您有过关联啊?”
“有啊,不止绍兴府,整个浙江,我的熟人可不少。”
朱棣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册子,朝店家要了支毛笔,在最上面的名字后面轻轻一划。
楼英瞅着他的一番动作,眼角不由得一抽:
“公子,你这册子?”
朱棣将册子收回怀中,面不改色:
“生死簿。”
...
萧山县城距离杭州府极近,马快的情况下,只需半日便可抵达。
次日正午,朱棣等人抵达萧山县后,楼英自请返乡,朱棣则带着张武直奔萧山县衙。
一番折腾之后,朱棣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县衙正堂的上首,堂内两侧则是颇有些战战兢兢的县衙官员。
朱棣轻瞥了眼萧山县的县令,安抚说:
“不必惊慌,本王出巡至此,感慨当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好奇这萧山县是如何治理的这般繁华的?”
萧山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干笑几声:
“燕王殿下谬赞,谬赞,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嗯,不错,不骄不躁,难得有如此好官,我也不为难你,你且将县衙账簿、萧山县黄册取来,我掌个眼,就当走个流程。”
“啊?”
萧山县令听着前半句话刚把悬着的心给放下,没成想朱棣来了手迂回,当即把他给整不会了。
“怎么?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下官这就差人去拿!”
不一会,衙役手捧着县衙的账簿及记录人口的黄册走了进来,将东西递交给了张武。
从张武手上接过之后,朱棣随意的翻开几页看了几眼。
“朝廷去年改良宝钞时便推行了新式记账法,怎么还是以旧法记账?”
县令解释说:“这...新式记账法需对以往账簿进行誊抄,县衙内精通算法的人不多,脱不开身,所以便耽搁了下来。”
朱棣点了点头,将账簿扔到了一旁。
“虽是旧法记账,不过数目倒也详细,可惜是本假账,本王这有本真账簿,县令大人可想观之一二?”
萧山县的县令顿时脸色一白:
“殿下,下官冤枉啊。”
“行了,本王这一路上听得冤枉也不少了。”
朱棣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扔到了县令不远处的地上。
“打开瞧瞧吧?萧山县黄家,其名下二百亩田地免于征税,如此待遇当为举人所有,可本王派人查过,这黄家乃金华府黄家的分支,其祖上最鼎盛时,也不过是宋朝的六品士大夫,如今官身全无,何以免如此多的税?”
萧山县令支支吾吾了半天,正准备开口,却被朱棣打断。
“你可别跟我说,绍兴府府衙的通判和这黄家沾亲带故,本王将那通判往上的八代可都查的一清二楚。”
“这分明就是挂名避税!”
萧山县令神色一顿,话在嘴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朱棣见状意味阑珊的摇了摇头:“行了,你亲自带着衙役,将这黄家上下查抄,府上男丁尽入县衙大牢,女眷禁足不得出府,待审讯过后再行论罪!”
县令老老实实的点了几下头,连同县衙内的大小官员都被朱棣打发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朱棣取出自己定下的“生死簿”,选着下一个目标。
张武在一旁提醒说:“殿下,咱们的行踪莫不是被泄露了?”
朱棣一边选着一边回说:“哦?何以见得?”
“萧山县都有空做出本假账来了,说明有人将咱们出巡的事告知了那些个世家。”
“不错,看来你这段时间还有所长进。”
张武挠了挠头,随后有些担忧:“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若想针对这些个官绅,岂不是更难了?”
朱棣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张武:
“刚还夸你有所长进呢,他们就算能藏,可郑天一手下的锦衣卫难不成是吃干饭的?”
张武恍然大悟:“对啊,属下忘了锦衣卫比咱们还早出发几日,想必已经被殿下派去彻查地方税务及财政了。”
可当张武看着朱棣手中册子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还是不禁被晃的眼晕。
“殿下,这册子上的人,不会全都要被抄家吧?这样的话,属下怕他们狗急跳墙啊。”
朱棣摇摇头:
“你说的不错,泥人尚有三分火气,狗急了也会跳墙,可惜,狗终究不过是畜生罢了,它若是敢反过来咬我一口,那我便顺理成章,将它们...”
他取来案上的毛笔,轻轻在金华府黄家的字样上划了一道。
“杀了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