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青皮子

徐瑞轻手轻脚地回了家,心里头还打着鼓呢。往常犯了错,老徐总像个门神似的堵他,今儿个居然没见着人,他这才猫着腰,跟做贼似的偷偷进了屋。

一进屋,就瞧见屋里暖烘烘的,阮秀正坐在炕上纳鞋底,不紧不慢的。旁边,徐瑞的奶奶正坐在热乎的炕头,几个孩子围在她身边,笑声不断。奶奶满脸慈爱,一会儿摸摸这个孩子的头,一会儿又给那个孩子整理整理衣服,尽享含饴弄孙之乐。

徐瑞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屋,有点不自在地在炕沿边坐下,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阮秀拿眼角余光悄悄瞥了眼徐瑞,说道:“又在外头晃荡一天,累坏了吧?饭在锅里热着呢。”

徐瑞一听,咧嘴笑开了花,心里琢磨着自己对媳妇还是挺了解的,嘿嘿笑道:“嗯,我这就去吃。”

阮秀应了一声,话锋一转:“那个海碗咋回事儿?”

徐瑞刚要起身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支吾道:“那个……昨晚没找着别的家伙事儿,就用它了。”

阮秀“哦”了一声,接着低头纳鞋底。

徐瑞往四周瞅了瞅,没瞧见四个孩子,便问道:“老大他们呢?”

阮秀白了他一眼:“被咱爹领走了,今晚在隔壁睡,不回来。”

徐瑞眼睛一亮,可紧接着又连说不行:“可他们走了,我的尿冰咋整?”

阮秀抬起头问:“跟打猎有关?”

徐瑞点点头,把其中的门道跟阮秀说了。

阮秀听完寻思了一会儿:“明儿我去备个尿壶,今儿个就这么着吧。”

徐瑞没办法,只好应下。

就这么着,一夜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徐瑞就早早起了床。他心里惦记着打猎的事儿,扒拉了几口饭,便拉着爬犁,还特意带上了上次从老丈人家老丈人赠送给他的弓和箭囊,信心满满地上了山。

他跟昨天一样,先捡了好些柴火。到了下午,又去了昨天下套子的那座山。

几个套狍子的套子纹丝未动,估计昨天没狍子经过。可那些套野兔野鸡的套子就不一样了,明显是被触发过,周围还散落着兔毛和野鸡毛,地上还有斑斑血迹。

徐瑞一下子就火了:“好家伙,我的猎物,这是被啥玩意儿打劫了?”

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周围的脚印。那脚印呈梅花状,难不成是狼?

徐瑞赶忙回到爬犁旁,抄起镰刀和野猪矛,顺手又握紧了老丈人家送的弓,搭上箭,顺着脚印追了过去。

一直追到芦苇荡边,老远就瞧见芦苇荡旁有一条足有一米六七长的“家伙”。

徐瑞心里猛地一紧!心说这地儿咋会有这么大的青皮子(狼)?瞧这高度,都快到自己腰了!难道是上次林三他们说的那只受伤的青皮子(狼)?不对呀,上次那只据说在草甸子那块儿,跟这芦苇荡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咕噜噜……”

徐瑞小心翼翼地靠近,可离那“青皮子(狼)”还有百十来米的时候,它就察觉到了,低着头,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威胁声。

徐瑞眼睛一眯:“这声音不对!”再仔细一瞧,哪是什么青皮子(狼)!分明是条大青狗!就是这狗瘦得皮包骨头,个头却大得离谱。

这时,徐瑞又瞧见大狗叼着只野鸡,正往草甸子里钻呢。他眼神好,一眼就瞅见野鸡脖子上的套子,心里想着,这八成就是自己下的套。

“我去!这谁家的狗啊?咋从来没见过?”

徐瑞可是个老猎人,一眼就瞧出这大青狗是条难得的好猎狗。而且看这样子,搞不好还是条野狗。在他们这儿,可不会有人把这么好的猎狗扔在外头不管,还带着崽子。

“难不成真是条野狗?要是能抓住它,我不就有狗了?到时候再捣鼓把五六半,说不定就能去猎熊了?”

徐瑞又试着往前凑了凑,可那青狗警惕性太高。他抬头看看天色,都下午三点了,得赶紧往家赶。

徐瑞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回到爬犁旁,重新把套子修整好,这才离开。

虽说今天的猎物都被青狗抢了,但好歹还有一爬犁柴火,不算空手而归。就是可惜了自己套住的野鸡。不过话说回来,那狗看着也挺可怜的。

“唉~”

徐瑞重新拉起爬犁,慢悠悠地往家走。路上,他特意去看了看昨天放的尿冰,发现小了些,尿冰周围全是新鲜的狍子脚印。等再过个几天等狍子成了习惯,那么哪个时候就是他的猎杀时刻。

等徐瑞拉着爬犁回到家,把柴火码放好,天都快黑了,眼瞅着就到做晚饭的时候了。

刚收拾妥当,就瞧见徐国海扛着斧头和镰刀回来了。

“爹,你刚从大爷那儿帮忙回来呀?”

徐国海正抽着旱烟呢,冷不丁听到三儿子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隔壁院子里的徐瑞正咧着嘴笑呢。

“臭小子,想吓死老子啊!”

徐国海猛吸一口烟,吐了个烟圈,这才看向远处。

“再过个五六天就是大集,你大爷想多做几个木板凳、木箱子,到时候一块儿拉去卖了。”

徐国瑞在这十里八乡,那可是出了名的好木匠。徐国海跟着学了些手艺,虽说比不上大哥,但打打下手还是行的。

“爹,到时候你去不?”

赶大集跟去县城可不一样。县城随时能去,自由市场也一直开着。

可他们这儿赶集,得逢五逢十才有。每个月的十五和三十是大集,周边村子的人都会去,不想跑县城的,要买啥东西,都会趁这个时候去逛逛。

就连县城里的人也会来凑凑热闹。平常的小集,也就几个村子的人,没大集那么热闹。

眼瞅着都冬月了,再过个把月就过年了,现在的大集,肯定热闹非凡。

“我去干啥?上次脚趾头都快被踩烂了!”

徐国海摆了摆手,一脸嫌弃。

徐瑞笑嘻嘻地说:“爹,你烟丝儿可没了,上次的高粱白也喝完了,这次不去打点?”

徐国海眼睛一瞪:“你个臭小子,我的高粱白咋没的,你心里没点数?”

连着两次杀猪饭,可不就把徐国海珍藏的高粱白给喝光了。

徐瑞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灰。

“爹,没事儿,这次我去给你打好酒,咱不喝高粱白了,喝杏花村!”

徐国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不饶人:“你个臭小子,管好你自己就行,老子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徐国海转身准备回院子,可又想起昨天老伴给的那一百块钱,又停下了脚步。

“你把钱都给你妈了,自己够用不?”

徐瑞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徐国海似乎觉得自己这么问不太对,又接着说:

“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我孙子孙女。再说了,你这混账东西指不定啥时候又闯祸,可不能让秀儿和孩子们跟着你吃苦!”

徐瑞听着父亲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心里却暖乎乎的。要不是关心自己,咋能说出这话呢?

“爹,你放心,这次卖大野猪的钱我都没动,都放家里呢,以后留着给孩子们上学!”

徐国海听儿子这么说,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这臭小子,现在总算懂点事儿了。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混不吝,自己可饶不了他!

“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自己心里有数,别再像以前似的不着四六,成天当混子!”

说完,徐国海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徐瑞笑着应了一声,瞧着老爹院子里柴火不多了。寻思着明天去看套子的时候,顺便再拉一爬犁回来。爹娘年纪大了,奶奶偶尔也会过去住,这炕一天到晚烧着,柴火用得快。虽说大哥也会帮忙拉柴火,但还是不太够。自己当儿子的,哪能不管呢!

“媳妇儿,我回……二姐?”

徐瑞掀起门帘子进屋,却瞧见二姐正坐在炕上,不禁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