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街头,某巷
昏暗之中,电线杆上好像有水滴落下。
相叶凉靠在空调外机旁,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ryou酱,”小早川玲奈掐着相叶凉的脸蛋,“离律远一点啊……”
“唔——”一声吃痛。
“嗯?”此刻的小早川玲奈才像是真正的恶魔少女,手指划过相叶凉的嘴唇,“坏孩子,你知不知道偷别人的男朋友是会被杀掉的?”
相叶凉浑身过电一般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
“我先……来的,”相叶凉脸蛋透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而且,抱着想要去独占对方的这种心理……即使输了,也怨不得人家吧?”
小早川玲奈被对方奇怪的话和反应镇住了,表情呆滞,下意识后退一步。
◇
居酒屋
“请慢用。”及川律将一盘醉虾放在叫做「盃」的红色浅碗上。
“谢谢。”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子剥了虾,递到及川律嘴边。
“抱歉,我不能以任何形式吃店里的东西。”
“什么嘛!你可是帮了我诶!”女子不依不饶,“既然被麻烦了,就当然要给出相应的回报吧!”
“你以为我是谁!”及川律义正词严,“‘会扶老奶奶过马路,帮迷路的小孩找妈妈,在路上捡到没人要的钱会帮忙保管’的东京绅士,做好事从不留名。”
女子悻悻地收回手:“那……请加个Line吧?”
“恕我拒绝,小姐。”
“只是加一下联系方式也不行吗……”
“嗯,我不喜欢电联,”及川律胡扯,“‘从前慢,车、马、邮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是我非常喜爱的中文诗句,几乎是我的座右铭,我的意思是:如果小姐你有能让我同时多爱上几个人的办法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都是幌子,邮信及川律也不一定喜欢,毕竟这两天塞满他鞋柜的粉色信笺,他一封都没拆过。
东京绅士做了好事不留名,当然也不会留Line。
“小律,”居酒屋的生意越来越好,店长也忙得焦头烂额,“客人我来应付,你去把酒盗切好吧。”
及川律点点头,走进内厨,从冰箱中取出一碗据说一年前就在腌制的鲣鱼内脏。
酒盗在日式海鲜居酒屋是常见的菜品,制作方法是将海鲜内脏用盐腌制。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以前穷人都不要的下水货,现在反而成为了食客们的馋酒菜。
及川律平时连地道的日式刺身都不怎么能接受,唯一吃过的「渍物」是轻口味的盐辛,还是在盖饭的前提下。
齁咸腥臭的酒盗似乎在隐隐蠕动,就像是克苏鲁神话中不可名状的外神,及川律捏着鼻子,用小刀将那本就稀碎的脏器拌成糊糊。
好臭,好恶心。
及川律撑在案板上的手有些不稳。
像凶杀案发现场……
胃里强烈的翻涌感,感觉要把中午小早川玲奈做的那盒奇怪味道的便当给吐出来。
及川律像是置身于海洋上的扁舟,一时间连掌控方向都做不到,手指也在眼前晃出虚影,似乎变成了海水中还在蠕动的海鲜内脏。
耳边,吧台前食客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莫西莫西——老妈,明天我要回一趟家,啊,没什么,被社长批评了……看来是干不下去了——哈哈。”
“那,那个——前辈,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可能吗?”
居酒屋中的暖黄色光晕在烤架上要扭曲成海市蜃楼,及川律扶着案板喘气。
“昨天回家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女人果然是跟人跑了……”
“喂……”
“也都怪我,这些年一直顾不到家里……每次回去也就匆匆吃个饭……到底在干什么啊……这种生活……有时候真想找个地方跳下去……”
“喂喂,你没事吧——喂,喝酒喝酒!”
及川律揉了揉太阳穴,油腥、香料和酒精混合酒盗的味道,让他不堪忍受。
大脑眩晕,喘不过气来,他站起身走出吧台。
横竖窗框外的夜空,兹拉冒油的烤架,木炭和星星都被关在里面。
及川律拂开杂物室的半帘,想去水槽好好吐上一会。
“啪——”
及川律捂住犯呕的嘴。
加藤尚子正抡起手臂左右开弓,不断往客人脸上招呼。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及川律张了张嘴,喉咙痉挛一阵,说不出话来。
“小律,”半帘被撩开,店长走了进来,“你在这啊?”
“店长,什么事。”及川律强忍恶心。
从店长身后走出一个黑衣女子,正是向他要Line的那位。
女子嗫喏两声:“是,是及川君吧?”
“是……”及川律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那……好,请多多指教,也,也请尽情蹂躏我吧。”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起来。
“呕——”
◇
吐了店长一身的及川律并没有被苛责,反而是被要求提前下班。
他现在很累,身心上的累。
感觉脑袋里一团乱麻。
被地雷缠上,他挺身不由己的。
及川律推开家门:“今天吃便当。”
“你今天……”衫山司掐住鼻子,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举动似乎不太礼貌,又将小手从鼻子上松开。
“今天我先洗澡?”及川律整个人透着一种倦态,但由于长得帅,所以可以被叫做忧郁系。
衫山司又点点头,心中空落落的,有种说不清的情愫。
她已经脑补出及川律为了养活她,在东京四处奔波,赚不到几个钱不说,还要费尽心力讨好社长……最后在酒局应酬,被蛮不讲理的资方灌到吐……
会不会有女孩摸他?
衫山司忽然很内疚。
非常内疚。
自己的存在,是不是拖累了对方?
一定是吧……
她原先竟然还高傲地觉得:对方拯救自己,无非就像是给灾区捐款,就像是给流浪汉硬币一样简单,发一发无所谓的善心。
无法感同身受的人,自然不知道:对于她来说,死亡才是解脱吧?
她就当作满足了及川律的情绪价值,想着就纡尊地去迁就他的成就感,到时候再默默离开。
可是现在……
少女心思化作一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