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我有两愿

“缘何至此？”唐乘风开口询问，笑容和蔼，就像村口的老大爷，坐在树下消磨时光，看见村外面有小孩儿来到，起了逗弄心思。

“被一只黑羽飞鹰抓来了。”李破晓指了指肩头的伤口。

“哦？”唐乘风看向少年肩头，布衣早已被血染红，肩胛骨处有些裂缝，半个身子都因伤势弄得别扭。

清风徐来，几片粉嫩桃花夹杂其中，落在少年肩头。

肩头血口子立刻完全止住，一股暖洋洋又痒痒的感觉，让李破晓想要伸手去挠两下。

等扒拉开肩头衣服一看，李破晓惊呆了，那让他头疼痛苦的伤口，已经飞速结痂，甚至内里的骨骼都在缓慢痊愈，骨缝渐渐合上。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感激不尽。”李破晓连忙双手抱拳弯腰行礼。

在这悬崖峭壁之上，重伤的他，如果伤势感染或者因为血腥味儿吸引到凶兽捕猎，都可能要了小命。

弯腰后，李破晓觉得还不够，正在思索要不要给这老爷爷叩首行个大礼。

就在他膝盖微弯，就要落地时，一股清风将他身体托起：

“无妨，不必多礼，你且过来我身前。”

李破晓犹豫了一瞬，多年以来保持的警惕性本能，让他下意识止住脚步，可随即他便迈步向前，走的很平稳。

听刚才那些人的称呼，眼前这位桃花剑侠，应该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宗师，尤其是刚才那桃花治疗的手段，若想对付他，根本用不着手段。

他丝毫不怀疑，眼前这老人家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他。

“你认识我？”

李破晓如实道：“略有耳闻前辈风采罢了。”

唐乘风指尖轻点，顿时有一卷羊皮纸做的卷轴缓缓展开，其上有寥寥百字，十几个小人图，和一式剑法，纲要只有短短十个字。

“斜月三星沉，落花藏海雾。”

“哦？还有一人？既然来了，便一起吧。”白晶彩刚爬上山崖，看见一棵巨大桃树，耳边便有一道温和嗓音响起。

下一瞬，她便出现在了李破晓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

李破晓尴尬的脚趾扣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又见面了。”

看着白晶彩肩头的伤势，唐乘风道了声有趣至极，同样有几片桃花落在其肩头，帮她恢复了铁羽飞鹰留下的爪洞。

白晶彩眼神冰冷，看了眼面前老人，她完全感觉不到其实力高低。

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会发生。

凡人，或者比她高出两个境界的人。

宗师？

白晶彩眸子深处出现一丝异样。

唐乘风只觉得荒谬无比，自己替这这小姑娘治愈伤势，但她见到自己不害怕不拜谢，反而握紧墨影刀的右手微微颤抖，眼底生出了一丝战意。

女武痴？

下一瞬，白晶彩就像小孩子看见新东西，就要伸手抓上去塞进嘴里吃吃看，于是她便挥刀准备试试软硬。

唐乘风眼珠子都瞪大了，猛地一挥宽大云色袖袍，劲风以他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荡开，将白晶彩钉在原地。

“姐姐，这位前辈是桃花剑侠，宗师修为，你想找死别拉上我。”

李破晓见状，强忍着可怕劲风，连忙握紧了白晶彩的右手腕，把自己的刀拿了回来。

“借人东西要还的。”

有这位老前辈在面前，想来这女魔头杀不了自己。

片刻后。

白晶彩眼底的异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

一头柔顺青丝在劲风中狂舞，飘出好看的弧度，精致面容不施粉黛，芙蓉如面柳如眉，加上略带崇拜的一双星星眼。

看见这一幕，不惊波澜的古老湖泊微微一漾。

唐乘风直呼邪门！

老夫今年八十七，居然对一个小女娃起了心动！太该死了！

“咳咳。”

唐乘风放开束缚，对着面前两人道：“老夫本名唐乘风，相见即是有缘，这有一式剑法，你二人若是有兴趣可以参悟看看。”

李破晓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前辈，您是收弟子？”

实话实话，这种情况下他是应该闭嘴的，不然显得很没有脑子。

可是！

如果真的是收弟子，以旁边这位女魔头的可怕天赋，自己没有半点希望超越。

那到时候，她又要杀自己，老头子要是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自己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对于李破晓的无礼，唐乘风没有太过在意，他还在因为方才心湖生出的涟漪而陈思，直接回道：“老夫不收徒弟。”

想了想，他又继续说话试图以此来保持平静：

“老夫今年八十有七，在江湖闯荡了大半辈子，饮过烈酒，骑过骏马，杀过妖魔，欢欢喜喜过了这么些年，畅快无比。”

“对于身外之事没什么兴趣，只是有两大心愿。”

“一愿世清平。二愿人人皆可学会我的剑法精髓——两袖清风。”

“你们面前的这一式剑法，便是两袖清风的入门考验，先前那五个世家弟子无一人能参悟三成，浪费老头子的时间，着实无趣。”

他娓娓道来，着实有一股江湖前辈的风采。

李破晓放下心里。

原来是个剑痴。

那便好办了，参悟剑法，然后想办法跳崖逃命。

白晶彩看向那漂浮在半空的羊皮卷轴，长长睫毛一眨，美眸里映着那些小人图和文字。

“有趣……她居然有些看不懂……”

一旁，李破晓同样盘膝而坐，默默诵念参悟起来。

身后桃花落下几片粉嫩花瓣，散发着馥郁芬芳，唐乘风安静等待，心态重归古井无波，他抬头看向悬崖外的云海。

云巅的风总会在这里慢下来，然后放轻呼啸声。

偶尔来往的飞鸟愿意在这里停下来，歪着脑袋啄了下身上的虫子，几条小蚯蚓在泥土里钻来钻去，不知疲倦。

风来，云去。

他突然感到自己似乎有些喜欢上了这片地方。

蒲团上。

诵读了全文三遍，李破晓按照小人图提供的气血运行路线，尝试修炼，却始终不得如愿，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经脉，气血运行极为晦涩艰难。

“斜月三星沉，落花藏海雾。”

李破晓将目光放在这十个字的精义上。

和戒色大师、慧真方丈、景云小和尚待久了，他深知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叩门的道理。

记得戒色大师在传授他沾衣十八摔时说过：“沾衣十八摔，沾也可称作粘，如同黏稠蜂蜜，意为触之即连，这也是这门武学的核心。”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世间武学功法，大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最关键的，提纲挈领的，只在于一两个字，一句话之中。”

回味着这句话。

李破晓若有所悟。

“斜月三星沉，落花藏海雾。”

“斜月三星……这不是心字？心沉？”

“落花藏海雾……花字落下是个化字，海雾？这些个穴位里，唯一重复的是……血海！心沉化雾藏血海！”

李破晓浑身一激灵，顿时搬运气血，另辟蹊径，走了心经中最下面一条，会让武夫逆气吐血的经脉路线。

只见他胸膛鼓起，如鲠在噎，很是难受，像是随时会哇的吐出一口精血。

唐乘风眼神一亮。

这是明白第一处关窍了，已经超过了九成九的凡夫俗子，只是……这第二关才是真正考验……

能领悟其中真意者，万中无一。

“血海位置在大腿内侧，髌底内侧端上两寸，当股四头肌内侧头的隆起处，是血之要穴，补血养血之位。”

“但眼下这种情况，硬撑不是办法，气血根本无法走到血海，便会因为逆气对冲，吐血出来。”

李破晓眉头紧皱，不知从何下手。

忽然。

他急中生智，手腕处的黑怨蛇虚影还能动用一两个呼吸。

这股力量阴寒无比，在阴阳二气中，阳气上升，阴气下沉。

嗤！

以黑怨蛇虚影彻底消散为代价。

一条小黑蛇游进经脉之中，来到气血的最前列，将那蒸腾的上升之气强行压下，直直推进血海穴之中。

轰！

一股庞大气流自李破晓手腕处迸发而出，他体内的气血瞬间荡然一空，好似小池塘用了泄洪口。

被劲风吹拂起胡子白发，唐乘风瞪大了眼珠子，身形僵硬住。

“一炷香领悟老夫的两袖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