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忠义之魂

四月下旬了，在魏乂近两万叛军数十日的围攻下，司马承依旧死守长沙城不降。

虞悝在室内来回踱步，心中焦急万分：“不知周琦二人能否突围而出。刘遵带联军围攻武昌，或可解长沙之困。

“刘遵不愧为刘越石长子，今日我等若得以保全性命，他朝必定涌泉相报！”

原来任宣都内史天门的周级听闻司马承的义举，带了少量士兵悄然进入湘州，还派了他的侄子周该来商议抗击叛军之事。周该来得正是时候，还带来了联军的好消息。

司马承和虞悝喜出望外，急忙派遣从事周琦和周该一起，带着默记在心的军事计划，打算出城。

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了。

司马承看着城外将长沙团团围住的叛军，脸色冷了下来，“刘遵若是有意解困，应当派使者过来。或许是于道上被叛军所截，但我看叛军并没有退军之意，看来刘遵进展得也不顺利…”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浮现，司马承“啪”地一拍膝盖，对虞悝高声说道：

“我已做好死节明志的准备，守卫晋室是我的本分。虞公已帮我太多，再不离城恐怕来不及了！”

虞悝浑身一抖，显然没想到司马承会在此时说这种话。不过虞悝也没有撤离的想法，他正了正脸色，款款而道：

“我为人虽然贪生怕死，但既然守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多守这点时间。公若不弃，虞某愿与公坚守到底！”

司马承眼泛泪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自问什么荣华富贵都享受过了，如今身为宗室，拼了老命或许还能赢得身后美名。

虞悝是当地望族，没有与王敦勾结已经算安守本分，为了帮他守城，连虞望也壮烈牺牲了，还能强求他什么呢？

此时，有守城的士兵前来禀报，说周琦被叛军押回来了。众人一听，连忙冲到城门。

只见周琦和周该都被五花大绑，在叛军士兵的簇拥下来到城门前。周琦还和叛军有说有笑，融洽得如同他乡遇故知。

主簿桓雄也发现了这一吊诡的情景，上前劝谏道：“司马将军，如此情形，会否有诈？”

司马承冷哼一声，他拿起一把弓，抬手就是一箭往叛军射去。可惜众人连日来苦苦支撑，连司马承肚子里都没多少食物，这一箭离叛军还有十来米就掉落在地上。

“这是诈，使诈的分明是周琦两人。他俩必定是被叛军的巡逻士兵所捕，所以假意前来劝降。”

桓雄也反应过来，对嘛，哪有人一边绑着别人，一边和人家称兄道弟的。

叛军头子似乎与周琦交代了一些细节，后者笑着点头。他止住了脚步，神情也顿时严肃起来，眼神带着几分决然。

只见周琦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司马承等人高呼道：“大家不要气馁，再坚守数天，援军很快就到！”

叛军头子大惊失色，周琦明明和他说好是来劝降的，大家也聊得挺投契，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周琦觉得不够过瘾，还痛骂了一顿王敦和魏乂等人。

叛军岂能让周琦继续下去，手起刀落就将周琦当场斩杀。周该一路上晏然自若，采取另外一种配合的姿态，此刻也流下了眼泪。

叛军已经恼羞成怒，索性就在城门前，当场对周该严刑逼供起来，想以此逼守军出城。

桓雄此刻才知道司马承的用意。众人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数十支劲弩先后射向叛军。

叛军急忙退避躲闪，与此同时上百名士兵一涌而出，趁机把周该抢回城里。

可惜周该早已气绝，终究没有抢救回来。

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周该都没有把周级的情报供出来。

此战可谓惨烈之极，长沙城算上自愿的民众，只剩下千余守兵。司马承猜测周琦说的话并不可信，只是用来鼓舞士气。但他只能“将错就错”，寄希望于刘遵攻陷武昌。

其实此时刘遵的联军已经在回武昌的路途上，甘卓的旧部如今忧心襄阳城的动乱；刘遵手上只有那么点兵，要同时分心石勒和王敦两大劲敌，已经是极限操作，总之联军根本无力派兵救援。

几天过后，建康台城的朝廷书疏终于到了。魏乂亲自将书疏射入城内。书疏内容是按照王敦意思拟定的，无非就是撤去司马承的职位，其余人等只要立刻放弃抵抗，不再追究。

城内守军得知建康失陷，都十分惆怅惋惜，强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泄掉，士兵死伤枕藉，衡阳太守刘翼也战死沙场。

长沙城终于告破，魏乂第一时间将被捕的司马承送进囚车，准备押到武昌。

对于虞悝，他没有打算留下。虞氏族中的子弟相对而泣，虞悝神色不改地留下遗言：“人生会当有死，今阖门为忠义之鬼，亦复何恨！”

王敦此时回到武昌，他决定坐镇此地，遥控指挥朝政。

同时，王敦还派出集书法家、画家、文学家、音乐家于一身，也是他从弟的王廙，在半道上杀害了司马承。

魏乂则想让邓骞到他麾下卖命，长沙的乡亲都为他担忧。结果邓骞大笑道：“魏乂刚刚取得长沙便杀害忠良，大失民心，这是想用我来养望，以示自己求贤若渴之心。如此一来，百姓性命可无忧矣！”

五月初，联军即将回到襄阳城。刘遵分了三艘中型船只去寿春，接应一部分百姓过来。

刘遵没仔细研究过东晋的侨州郡县分布，因为实在太繁复了。其实襄阳确实就是后来史书上，朝廷安置豫州侨民的主要地点之一。

譬如河南郡，即新蔡、汝阴、新安等地，包括洛阳和上洛郡，侨寄地就是襄阳。

甘卓和他四名儿子全部殉难的消息，早就传到联军中，甘卓的旧部一下子陷入悲痛和群龙无首的慌乱中。

第一回合的王敦叛乱告一段落，即将开始新一轮的勾心斗角。但刘遵手上的要事依旧没处理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整编队伍。

这事刘遵也觉得颇为棘手，没想到何无忌及时给他送上了一份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