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此乱命也!

此举触犯了司马睿,王敦与沈充的野心也已经不再隐藏。

司马睿终于做出了改变东晋大局的任命。

太兴四年二月,朝廷授任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兖、豫、幽、冀、雍、并六州诸军事、假节,司州刺史,加职散骑常侍,出镇合肥。

戴渊时年五十有余,虽有名望,无远见卓识,军事方面更加是门外汉。

祖逖见北伐刚有成就,就被朝廷猜忌,再次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至于刘遵则与部下将领齐聚陈郡,除了段文鸯不在场。

韩据得知此消息,也愤概不已:“戴若思以劫掠起家,如今竟独揽大权。祖公多年耕耘,怕是要化为泡影!”

戴渊字若思,早年不注意品行,靠在长江、淮河间袭击、抢劫商人和旅客为生。

后来陆机回洛阳,戴渊也安排手下去劫掠财物。陆机见不能力敌,于是在船舱内对戴渊说“卿才如此,亦复作劫邪?”

戴渊等的就是名士举荐的机会,于是扔掉手中剑投靠了陆机。

刘遵虽然早就得知这任命,毕竟这是重大的历史事件,但他没有对他人说。

怕的是动摇军心。

“史书上戴渊半年后才得到任命,我刘遵躲起来猥琐发育,还是成为了司马睿的眼中钉。”

“此举针对祖逖,又防范王敦,连我在内也要面对两难抉择。还好司马睿不知道我穿越者身份,不然我怕也要乖乖交出兵权。”

刘遵暗自思量完后,见韩据与诸位将士不服诏令,更对祖逖无比同情,心中把握多了几分。

他冷哼一声,将此情报撕个粉碎。

刘遵见众人义愤填膺,此刻正是表态的最佳时机:“此乱命也,遵不奉诏。遵一介平民,也无法奉诏!”

“我虽然已到建康面圣,表明心迹。但朝中奸佞甚多,圣上一时受了蒙蔽,方有此举。”

“韩将军,若然你认为我刘遵有不臣之心,大可拿我项上人头立功。”

韩据爽快地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刘遵你还说这些无谓的场面话。”

“以后,你又是我的少主了。我韩据终于不用束手束脚,守那么多狗屁规矩!”

樊雅和冯宠见此,也主动投诚。呼延博等亲兵更加不在话下。

戴渊一介文臣,还有早年的劣迹,指望他来保卫豫州,怎么看都不比刘遵好。

韩据又问道:“如此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刘遵早有准备,自然不慌不忙。他抿了口茶,才缓缓开口道:

“戴渊虽有诏令,却只有投名帖求官者任军吏,手下士兵均为扬州百姓家奴。虽号称万人,上了战场哪里是我等豫州精锐对手?”

“戴渊虽无领兵本领,此等形势不难判断,何况他精力是抵御王敦。只要我方据守豫州,没有与徐州等地发生事端,戴渊也只好知难而退。”

韩据也不满地说:“本来还需要指望朝廷的粮草,现在靠豫州之地,早已可以自给自足。”

“百姓哪里管你朝廷不朝廷的,谁真正为他们着想,谁在战场上力战石虎都看在眼里。我看少主此方略可行!”

刘遵点了点头,扇着他那把有个“遵”字的扇子说:

“王敦眼线众多,祖逖的病情隐瞒不了太久。到时他必定趁机叛乱,直取建康。”

“戴渊的兵马自然也要南下勤王,哪里还管得了我们。”

樊雅接上话来:“那我们又该如何自处?豫州乃四战之地,虎狼盘踞南北。若然贸然行事,恐有覆灭之祸。”

刘遵当然知道这是暗示,告诫他不要趁机自立为王。

他本来就没有此等打算。抗命是为求自保,等的就是王敦作乱。

“我在建康巧遇沈充。此人在吴兴也养了上万私兵。王敦手下谋士钱凤,便是沈充心腹。”

“我假意投诚,虽然沈充不至于被蒙骗,但能让他一时摸不清我立场。”

刘遵扫视了一眼各将领,丰祁是心腹,早已得知部分计划;呼延博自身定位就是刘遵和靳月光的私人部曲,对东晋本来就没什么感情;

樊雅那一派系没意见,那安抚工作就算成功了大半。

刘遵心中一片澄明,胸有成竹地说:“王沈筹备已久,再不叛乱,势力只会进一步被削弱。

“所以现在王敦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等只需要待王敦南下,到时劝服甘卓,举兵攻江陵,则王敦首尾难顾,大事难成。”

“此谓真正的清君侧之方略。”

呼延博沉吟片刻后问道:“若然石勒或刘曜趁机南下,又该如何?”

“祖逖的虎牢城已修成,可抵御一段时间。若然陷落,还有段文鸯在谯城拒敌。”

“虽然守城非其所长,但到时广修工事,段文鸯不必困守城内,大可寻觅机会突袭敌军。”

“我对他有信心。”

一众部将对刘遵的分析和布局也没有异议。

是夜,段文鸯骑马赶至。

段文鸯和刘遵来到议事厅,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贤弟此前暗自让太子以多道诏令,让段某南下。如今贤弟却又抗晋室之命,此事段某大为不解。”

刘遵一边煮茶,一边讲了些茶道相关的话题。茶煮好了,才进入正题:

“好茶须耐心品鉴,华夏文化也不能囫囵学之。不求甚解,那只能得其表面。”

“骑射冲锋,沙场杀敌,段某自然得心应手。这等盘根错节之事,却教段某日夜难安。”

刘遵拍了拍段文鸯右手,微笑着说:“我知段兄有顾念天下百姓之心,方以锦囊为段兄解惑。”

“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关心的是豫州百姓,朝廷内众多奸佞,在意的自己个人得失。”

“王敦手握重兵,早有异心。若然我们交出兵权,那戴渊是抵御石勒南下,还是按兵不动?”

其实段文鸯也分析出了大概,他要的只是心安,怕的是刘遵也趁机叛变,那自己上错贼船,一世英名尽毁。

刘遵将自己兵分两路,段文鸯留守豫州的大致计划和盘托出。

段文鸯听完后,再也没有顾虑,也成为了刘遵部曲。

他虽然才能出众,但手下只有数十亲信,士兵都在呼延博手上。

现在虽然与石勒互市,但买马花费不少,他一个鲜卑人,想暗中买马反抗也极为困难。

在京口滞留的几个月,也让他对建康的复杂有了切身体会。

只要刘遵的理由让他信服,投靠刘遵就是现时的最佳选择。

终于安抚好了手下,刘遵又关心起祖逖那边的情况。

在祖逖病倒前,虎牢城等工事已修缮完成。虎牢城北临黄河,西接成皋,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祖逖不愿抗命,也想不出应付的策略,索性将部众交给祖涣统领,自己则安享晚年。

提前让祖涣熟悉事务,总好过被祖约接掌。

祖涣更偏武将,此等复杂局面他也无从下手,只好求助刘遵。

刘遵又将之前对部下讲的那番话讲了一遍,祖涣心悦诚服。

葛望也被刘遵派到祖逖身边,照料起居和养生。

还有李矩。

他本来挂的就是虚职,唯一一次寄望朝廷的,就是那次迎回梓棺之事。

结果也没成事。

李矩自己就是调节心态的大师,对戴渊一事不以为然。

众人在豫州抗击前后赵,早已问心无愧,其他州也有零星“抗命”之举。

司马睿这种不信任的态度和举措,引发了各方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