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灵植司立

初冬的寒风卷着碎雪,将奎木殿檐角的铜铃吹得叮当作响。余怀安踏进执事堂时,孟青阳正用铜箸拨弄炭盆,火星“噼啪”溅在青砖地上。

“来得正好。”孟青阳头也不抬,“工坊那边如何?”

“九十人已招满,现在还在熟悉流程。”余怀安抖落大氅上的雪粒,“灵植夫考核通过四十人。”

“工坊那边现在是谁在领头?”

余怀安拱手。“侯明、赵清月和梁四,都是之前跟着我一起制作肥料的,几人做的都不错。”

“那就行,灵植夫里我没记错的话,差不多有十人是出自你们组的对吧?”

“正是。”

铜箸突然在炭盆边敲出清响:“不错,比预计的快了两成。”孟青阳终于抬头,嘴角噙着笑,“我却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现在该改口叫你余总管了。”

余怀安一怔。

“灵植司的设立之前是批下来了,但是现在终于是建成了。”孟青阳起身,从抽屉中取出一枚青玉印章,“走,带你去看看。”

两人穿过覆雪的演武场,向东侧新建的院落走去。孟青阳的靴子在雪地上踩出深深的印子:“就在原来灵耕司的旁边,拆了三间旧库房才腾出地界。”

绕过最后一道影壁,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崭新的木结构建筑矗立在雪中,檐下挂着“灵植司”的鎏金匾额,还未揭去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如何?”孟青阳得意地拍了拍廊柱,“虽然比不上奎木殿气派,但该有的都有了。”

余怀安仰头望着这座中等规模的建筑,飞檐上蹲着的辟邪兽木雕还散发着松木清香。他忽然注意到正厅门楣上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白元果浮雕——正是他改良的品种。

“进去瞧瞧。”孟青阳推开门扇,“西厢房给你辟了间静室,修炼、配药都方便。”

厅内陈设简朴但齐全:檀木案几上摆着崭新的砚台,书架已分类码好《百草谱》《毒物志》等典籍,连墙角熏香用的青铜鹤形炉都擦得锃亮。

孟青阳郑重捧起那方青玉印章,指腹摩挲过底部新刻的“灵植司印”四个篆字。印纽雕着缠绕的灵藤纹样,在炭盆的火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接着。”他将印章递给余怀安,“以后批阅文书就用这个。”

余怀安连忙接住,入手沉甸甸的,还带着孟青阳掌心的温度。

“总不能永远让你在竹屋里猫着处理公务。”孟青阳又拿起那块鎏金玉牌,亲手系在余怀安腰间丝绦上,“堂堂灵植司总管,连个正经衙署都没有,像什么话?”

玉牌碰在原先的弟子令牌上,发出清脆的“叮”声。余怀安低头看去,只见玉牌正面阴刻着“灵植司总管”五个大字,背面则是奎木狼院的徽记——一株缠绕着狼首的灵植。

孟青阳退后半步打量,突然伸手弹了弹玉牌:“明日让执事堂再给你配两个书吏。”他转身推开窗,寒风卷着雪片扑进来,“省得你天天自己抄录名册。”

余怀安正要开口,孟青阳突然又摸出块稍小的玉牌:“还有件事——我擅自做主,擢升赵大川为灵植夫教习副总管兼考核副主事。”他促狭地眨眨眼,“小赵虽然粗鲁,训人倒很有一套,这玉牌还需你带给他。”

“赵师兄确实...”余怀安接过玉牌,正斟酌着词句。

“得了吧!”孟青阳大笑,“你别觉得我多事就行。”他忽然正色,“不过今后你每周还是要带新人熟悉种植,毕竟...”

“毕竟多数人只学过理论。”余怀安接过话头,“我明白。”

孟青阳满意地点头,忽然指向窗外:“瞧见那片雪地没?那是留给你的试验田。”又压低声音,“院长特意嘱咐,给你留了暗门通向库房,有什么你就尽管派人去取,现在管的事儿多了,有些小事就交给下面的,不然你管不过来。”

雪越下越大,两人站在窗前,看飞雪渐渐模糊了远处的山峦。余怀安忽然问道:“赵师兄可知此事?”

“早告诉他了!”孟青阳撇嘴,“小赵乐得差点拆了食舍的桌子。”

余怀安嘴角微扬。

孟青阳忽然转身,指尖在窗棂上轻叩三下:“还有一事需告知你。”他袖中滑出一卷竹简,“院里既已改制,各组都要重新编排。”

余怀安握印的手微微一顿:“丙字田组...”

“你那十个灵植夫都要分出去领组。”孟青阳在窗边踱步,靴底咯吱作响,“至于小赵——他如今训人训的还挺顺手,就让他专心当教习吧。”

“我明白。”余怀安将印章收入怀中,青玉贴着内衫泛起凉意。

“工坊那边...还需抽调人手看守么?”

“需要。”余怀安从案头取过毛笔,在竹简上写下几个名字,“这七人务必留下。”

孟青阳接过竹简扫了一眼:“王子明?这小子毛手毛脚的...”

“他熟悉配比。”余怀安声音平静,“现在还挺用功的,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也罢。”孟青阳将竹简卷起塞入袖中,“我回去就让他们修改下名册,毕竟灵植夫没了可以再培养,你那还是更重要一些,现阶段肥料的配方可不容有失。”

孟青阳系紧大氅的丝绦,接着问道:“你可还有其他事要做?”

余怀安拱手道:“弟子还需去工坊巡视,新招的力士尚需查验。”他顿了顿,“另外最近要开工制作一批肥料出来检验下品质。”

孟青阳颔首,雪花落在他眉梢,化作细小的水珠,“这阵子你且亲力亲为,往后...”他意味深长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胡须,“也该学着让人替你分忧了。”

余怀安正要应答,孟青阳已大步踏入风雪中:“我还有要务,就先走了,明日遣两名书吏、两个跑腿执事与你。”青袍很快被雪幕吞没,唯有余音袅袅。

“新名册酉时送至此处...”

余怀安躬身良久,直到肩头积了层薄雪才直起身。檐下冰棱映出他模糊的倒影,玉牌在转身时撞出一串清响。雪地上新踩出的脚印很快被寒风抹平,唯有灵植司檐角的风铃,还在固执地叮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