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保护色

林书乾觉得做医生的人身上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他们似乎比普通人更加沉稳庄重，更加文质彬彬。他最早是从他爸爸林俊雄身上察觉到这一点的，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林俊雄独有的气质，后来随着接触到的医生越来越多，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种个人特质，而是一种职业特质。这种特质恐怕使得“医生”成为了最难掩饰职业的人群，即使他们脱掉白大褂，穿着便服走在大街上，也有人能一眼看出他们是医生。就像林书乾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士。中年男士留着一头短发，皮肤虽有些松弛但苍白细腻，身穿干净的条纹衬衫和黑色西裤，衣服上散发的不是洗衣液而是消毒水的味道。最重要的是，他正赶在医护人员换班的时间进入医院。

电梯发出提示音，林书乾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是“五”。中年男士走出电梯，林书乾跟了出去。刚一踏进走廊，他就被到处可见的白刺得睁不开眼睛。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墙面是白的，两旁紧闭的房门是白的，墙壁上挂的塑料牌子是白的，白色的地砖反射着白色石膏板吊顶上的白色吸顶灯发出的白色灯光，散发出如梦似幻的炫目光芒。

林书乾眯起眼睛向前望去，发现走廊里十分清静，只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从走廊尽头的一间房中陆续出来，正朝这边走。他知道来对地方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就是男性医护人员的更衣室。

那几名男医生跟中年男士笑着打招呼，称呼他为“李医生”。林书乾趁他们说话时，快步赶到中年男士前面，从那几名男医生身边走过，尽量不去注意他们投来的目光。没关系，会很安全的，他心想，不要惊慌，也不要紧张。他想得很清楚，换班的这段时间并不是医院里人最少的时候，正好相反，这段时间可能是医院里人最多的时候。因为医护人员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白天值班的人员不会到点就走，晚上值班的人员也不会掐点上班，所以现在值白班和值晚班的人会同时出现在医院里。准确来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会同时出现在更衣室里，准备换上工作服开始工作或换下工作服结束工作。也正因如此，林书乾才会觉得安全。他查过资料，这家医院里共有1300多名医护人员，这么多人，即使每天一起工作也难以清楚地记住每位同事，更何况是昼夜相隔的两拨人。

他听到有人含糊地说了声“嘿”，但他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他估计白若烟那边已经得手了。刚才在等待大厅里，他们先是盯上了一名走进医院的女医生，林书乾让白若烟先行一步，跟上那名女医生，又过了几分钟之后，他才跟上这个中年男士。

林书乾来到更衣室门前，看见一名换好衣服的医生正蹲在门口系鞋带，挡住了他的路。林书乾清了清喉咙。

“不好意思，马上就好。”那医生说，抬起头粗略地打量了一下他，然后低头继续系鞋带。

“没关系。”林书乾努力保持自然，不让自己显得鬼鬼祟祟。

“你是哪个科室的？感觉从来都没见过你。”

“重症科的，”林书乾说，“时间比较不固定，而且我刚来没多久。”

“是吗？”那医生站起来，视线透过眼镜射出，“看你还挺年轻，刚毕业没多久吧？”

“对，三年。”

那医生点了点头。“重症科挺辛苦的，”他说着从林书乾身边绕过，“好好干吧，年轻人。”他挥了挥手，与刚走过来的中年男士互相点头打招呼，然后快步离去。

更衣室里很安静，里面有几个人，但都正专心地在自己的衣柜前翻找东西，林书乾走进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林书乾往里走到一个远离其他人的小角落，看见一扇半掩的柜门上搭着一件白大褂。他凑上去嗅了嗅，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和一股淡淡的汗味。显然这是件衣服穿过一天，刚刚换下来的，不然也不会就这样搭在柜门上。林书乾伸手取下来，说服自己穿上，并忘掉这件衣服被别人穿了一天这回事。他打开柜门，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一张工牌。工牌上的照片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名叫吴达，是消化内科的一名主治医师。林书乾戴上工牌，扣上白大褂的纽扣把工牌遮住，然后转身离开更衣室。

他搭电梯来到二楼，心里放松了许多，刚才在电梯里，他还主动朝几名医生点头问好。他沿着走廊往前走，路上的人甚至都不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出现在这里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他推开楼梯间的门，看见身穿同款工作服的白若烟已经站在里面等着了。

“怎么样，”林书乾小声问，在身后把门关上，“没引发什么骚乱吧？”

“一切顺利。”

“确定是白天值班的人员的衣服吧？”

“当然了，我跟着那名女医生到了女更衣室，里面只有一个人，而且刚好在换下工作服。”白若烟说，“那名女医生拿了件衣服很快就出去了，我等着换衣服那个人也离开，就拿了她的衣服和工牌。”

“运气这么好。”林书乾说，“可能预示着我们今晚一切顺利哦。”

白若烟做了个鬼脸。“接下来怎么行动，长官请指示。”

林书乾发出轻笑。“接下来，到处转转。”

“到处转转？”

“先熟悉熟悉地形。”林书乾说，“现在医院里的人太多，就算我们有这身保护色，行事也不能太高调。等到后半夜人少了，人员不流动了，再开始正式行动。明白了没？”

“是，长官！”白若烟敬了个礼。

“很好，注意低调行事。”林书乾说，“走吧，分头行动！”

“分头？”

“当然，两名医生黏在一起太惹人注目了”林书乾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样吧，午夜十二点回到这里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