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像是神明在俯瞰脚底的蝼蚁。
老村长连同所有村民在同一个瞬间都匍匐在地，如同求生本能驱使，自动做出了反应。
连抬头看上一眼的勇气，都已消失殆尽。
在施展了那超脱常理的神迹后，这位神秘神祇第一次透过眷属之口，宣布了自己的敕谕。
仿佛一千口大钟的洪亮声响在耳畔回荡，两句敕谕从此深深烙印在众人心中。
无人敢去质疑，无人敢去违背，无人敢去亵渎。
“没有仁慈与宽恕！”“唯有忠诚与奉献！”
一开始还是只言片语，却在顷刻间化作了惊涛骇浪。
恐惧、怀疑、绝望，也都最终变为了狂热的欢呼。
少女眼瞳上的晦暗消散了去，身躯亦缓缓落地，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天真的模样。
“咦？大家都在喊什么呢？”
“莱莉——圣女大人！神明大人可还有交代什么？”
先前最为稳重的老村长，此刻却最为狂热，拉住一脸懵圈的莱莉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村长爷爷没必要这样……”
“有必要！很有必要！我等怎敢直呼神明大人眷属的名字！”
纵使莱莉心性再怎么大条，此刻也看出有些不对劲了。
女巫在寻常人眼里是何等丑恶的形象，老师以前上课时可没少强调。
而等自己亲身经历过，被人用那种奇怪的眼神审视，她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本想着以寻找老师的踪迹为理由，跟村子里的大伙好聚好散，可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难道是神明大人？……
她抬头往天上看去，却不见了那双无形的眼瞳，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冥冥中那道联系十分紧密，显然神明大人并未抛弃自己。
被拉入高天之上的记忆虽已模糊至极，但莱莉总有种奇妙的感觉。
神明大人似乎有过什么大麻烦，而自己好像……出手帮过？还是没有？。
“祂有事去忙了？还是陷入了沉睡？看来接下来的路，得我自己去走了。”
打定心思，莱莉转头望向老村长，眼中的坚定凝实无比。
“村长爷爷！我要去寻找老师的踪迹！”
“找！都可以找！但不妨先休息几天，好好想想……”
“不用了！谢谢大家的好意！我现在就出发！”
少女将装满食物的花布包袱拾起背在身后，转头就踏上了出村的道路，没有管身后众人如何恳切的挽留。
在目送少女走远后，原先那几个对莱莉持怀疑态度的村民，皆有些惴惴不安地凑到了村长旁边。
“村长啊，圣女这是……记仇了？”
“没有她在村里，我们该如何聆听神谕？”
“要是神明大人的目光不再注视我们……”
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愚人忧天，旁侧的曼妮大婶，反倒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那些女巫猎人不见了踪影，永恒之火那边要是追查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倒是简单，他们就没再来过村子里，我们都没见过他们的踪迹，又能有什么说法了？”
“可他们不都……”
“你再看看，尸体都去哪了？”
曼妮被老村长这一句反问给噎住了，转头望向先前女巫猎人们尸体堆积处。
别说是尸体，连一星一点的血迹都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大地。
“这是怎么回事……”
“你都能想到，神明大人会想不到？”
老村长从胸口掏出一柄老旧的烟斗，掏出腰间的燧石敲出火星点燃里头的烟草，呼出一大口白色的烟气后，缓缓道来。
“我刚才可看的清清楚楚，那些藤蔓出现的同时，就把这些尸体都卷入了地下！”
“甚至那些沾染血迹的草木土块，都被一同卷了下去。”
“谁会因为几个流氓赌棍，跑到我们这偏僻山村里来掘地三尺？”
曼妮大婶听得老村长这一番理论，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可一想起已经被神祇掌握命运的小莱莉，终归还是叹了口长气，转头往家里走去。
一位满脸恍然大悟的村民，脑海中突然窜出来丁点想法，赶忙凑到老村长旁边，低声询问道：
“村长村长！那今后我们总不能一直用‘神明大人’称呼那位吧！刚刚祂在的时候，你为啥不问上两句？”
“愚蠢！你还敢窥探神明的真名？想死就找个坑自己跳下去，不要拉着我们一起下地狱！”
旁侧急哄哄的村民一巴掌就拍在了那人脑瓜上，直拍得他往地上一坐，哎呦哎呦嚎个不停。
可老村长却眉头紧皱，显然将这个看似无知的问题当做了重要事项。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在下次圣女回归前，咱们先想一个尊号祂的作为代称。”
“祂目光所及之处，皆有晦暗笼罩，不如叫‘晦暗的主宰’，如何？”
作为村子里这帮乡巴佬当中，文化造纸最高的一位，老村长的这番话语，自然得到了不少村民的吹捧与欢呼。
“好好好！这尊号方能凸显神明大人的威严！”
“村长大人果然深谋远虑！”
他们这番泼天喧闹，连走的不远的曼妮大婶都能听见，只是那话语有些模糊，听着不太真切。
“煮宰？猪仔？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
叶巡缓缓收回伸向沙盘的右手，回味感知着那尚未褪去的难掩触感。
刚刚自己伸出手去，心头操纵的想法刚起，就见到指尖一根泛着晦暗荧光的细线直直垂下，搭在了少女的头上。
原本稀稀落落的绿色光点，瞬间暴增至满目繁星，也有了之后无数藤蔓顷刻重建村庄的壮举。
抱着某种人前显圣的奇怪兴致，叶巡索性操纵着少女，说出了那两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中二的话语。
却没想到，那些小人竟真的跪倒在地狂呼不止，他们的体内，也逐个亮起了星点火光。
只是比起初见少女时那抹小小的光芒，还要微弱上不少，那股冥冥中的联系，也并未再次出现。
“他们信了？他们还真信了？”
伴着星点数量的增加，叶巡感觉自己体内有某种力量，亦开始生根发芽起来。
“铃铃铃——”
正当他想找个地方，去试验一下自己的猜想时，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他打开一看，当即圆瞪双目，颇有些不可置信。
“喂！在吗！”
一则简短的信息，而发信人那栏，却赫然是他想不到的三个字。
沈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