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渡鸦说起了人话,这本来不应该是什么奇闻。
可如果这渡鸦一个后空翻从神像上头蹦下来,大爷一般踱着步子走到人的面前,就有点过于罕见了。
在看到眼前这只渡鸦半分怕人的表现也无,反而用深邃如夜空般的双眼直愣愣盯着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恐惧心作祟,萨斯右脚微抬,就要将这诡状异鸟踢飞出去。
就在他将要忍耐不住时,从那渡鸦嘴里吐露而出的话语,却将他深深震撼!
“如果想跟刚才那位无礼之徒一个下场,你且尽管试试,小子。”
像是已经有所适应,这一句话语明显通透顺滑了不少。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那只渡鸦再次开口,萨斯可能仍未能接受这冲击性的事实。
“你……刚刚老沃特尔那一下,是你干的?”
“打扰安眠之人,所应得的下场,呱。”
渡鸦摇了摇脑袋,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甩落,可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成了先前那狡黠的模样。
“识相就赶紧滚远点,呱,别打扰我的安眠。”
它?这只渡鸦不就活生生站在眼前?难道它只负责传递信息?真正想要安眠的存在另有其人?
萨斯不经意地望了眼那尊木制神像,其在风吹日晒下斑驳无比,已经看不出原先雕刻的是哪位神祇。
但如今对方有意放自己离开,他也不会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潘妮芙,到叔叔这来,咱们赶紧走,别打扰到人家!”
他伸出手来,想要去够旁侧女孩的手,倒被反应过来的女孩一把甩开。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他便眼睁睁看着后者跑到了渡鸦跟前,扑通跪倒在地。
“他是个好人!他刚刚治好了我的脚伤,也一定有救妈妈的办法!”
“神明大人,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求求您救救妈妈!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猝不及防的渡鸦还未展翅飞起,就被女孩一把抱在怀中,挤得嘎吱乱叫。
“嘎——你先放开,我要死了——”
“我不放!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这样抱着!”
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就这般现于眼前,萨斯只觉得亡魂皆冒,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脑门顶。
他隐约能够想象到,自己的头颅被那愤怒至极的神秘存在,一把捏爆的悲惨下场。
“我的老天!你快把它放开!是想把我们都给害死吗?!”
“嘎——你把我放开,我还能考虑一下!嘎——”渡鸦的惨叫越来越微弱。
“是啊!你听听它说的,还不快……啊?!”
在听到渡鸦那声应承后,萨斯一时竟愣在了当场,这位神秘存在,竟有这么好说话?
“谢谢您!这份恩情,我将永世难忘!”
“嘎咳咳……”
女孩欣喜地放松了怀抱,渡鸦逃命一般钻了出来,咳嗽数声之后,转身飞到了壮汉的肩膀之上。
“带路。”
在发出简短的指示后,渡鸦也闭上了双眼,并未发出半分声响。
“这——你——我……”
萨斯一脸惊恐地看向肩膀旁侧的沉眠渡鸦,又看了看一脸期待与焦急的女孩,
最后在瞥了眼腋下那已经呼呼大睡过去的儿子,临了还是叹出一口长气。
“算了算了,就当是给我家这臭小子闯的祸还债,咱们走吧,潘妮芙。”
这一回,女孩并未甩开壮汉伸来的手,而是牢牢将之拉住,朝着她家房子所在的位置奔走而去。
在路过躺倒在地上,边昏睡边呓语的老沃特尔时,她则径直从旁侧走了过去,连看都没看一眼。
像是下雨天赶路的行人,躲避路上的泥坑一般。
此般场景看在眼中,萨斯的眉头当即一皱,可在想到老醉汉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后,也将那丝怜悯之心泯灭了去。
“这家伙也纯属活该,反正林子里也没什么狼熊虎豹,就让他睡一个晚上冷静冷静。”
堪称‘村里第一勇士’的萨斯,此刻腋下夹着自家儿子,肩膀上落了只渡鸦,还被那位小驼背拉着狂奔。
路过的村民在看到这般奇景,都忍不住地投过来视线,更有些闲得无聊的家伙,干脆上前插科打诨起来。
“你怎么还在这呢?你老婆都快急疯了!说你再不带儿子回去,就找个悬崖跳了!”
“唉,一个个都在这胡闹……”
萨斯现在一个头快有两个大,旁侧的女孩反倒瞪起双眼,为壮汉辩驳起来。
“萨斯叔叔才不是无所事事!他要帮我跟神明大人,去救妈妈的命!”
从女孩嘴里说出的话语,听在村民耳中,却引得阵阵哄堂大笑!
“不是萨斯,你都多大的年纪了,还跟这帮小孩们玩过家家?”
萨斯的心头,没来由地涌起一丝暖意,顺手把腋下的崽子塞进了对面怀中,顺嘴嘱咐了两句。
随后拉起驼背女孩的手,朝着大路疾奔而去。
“说来话长,你受点累帮忙安置下这小子,再帮忙把村长喊到老沃特尔家里去,我有事要跟他说!”
“不是,你……”“谢了!”
上来搭话的村民一脸懵逼,看着这几人奔入不远处老沃特尔家的那间破屋之中。
可在跟旁边看热闹的一众村民面面相觑后,却也听话地往村长家里头奔去。
见有热闹可看,其他村民也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股脑奔到了那间破房的外头。
……
“妈妈!我找到办法了!你的病有救了!”
“咳咳……傻孩子,都说了不用管我,咳咳……”
刚一进门,女孩一把就扑到了角落,伴随她那急切的诉说声的,是偶尔传来的几声凄厉咳嗽。
阳光从大门射入,直直射在房间角落,破败不堪的木床之上,躺着一位骨瘦嶙峋的妇女。
妇女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褐色的疤痕,似乎有某位无情之人,用烙铁蹂躏过她的每一寸皮肤。
萨斯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地转过头去,此间惨状他虽早有耳闻,可亲眼见证却仍是触目惊心。
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疾病,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席卷了整个村子,不幸受到感染之人,最终都会变成这幅模样。
由于那道神秘疤痕,看着很像某种鹿的蹄印,村里头慢慢地,都将这东西称作‘魔鬼的践踏’。
连村里最好的草药医师,对此都束手无策,让患者晒太阳虽然会暂时延缓病症,却也触及不到根本。
就在萨斯在心中唏嘘不已时,肩膀上的渡鸦,却突然睁开了眼!
“树精的诅咒?有点意思……你们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