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来愈晚。
也就差个把时辰,便要彻底天黑,实行宵禁了。
路上的行人,皆是匆匆忙忙地往家中赶去。
唯有一队骑从,快马加鞭,朝着距离赵家足足七八条街,更靠近城中心的刘焉府邸行去。
此时,南阳郡郡守,刘焉的府邸。
一众宾客,刚刚才散去,酒盏中残存的美酒,尚且温存。府邸外,十数辆装饰极其奢侈的马车,各自离去。
“父亲,那袁家的袁公路,今日也忒无礼了!”
“哪里能指着您的旧友,便直直骂人,冷嘲热讽呢!”
“就算他跟那身为十常侍的赵忠昔日的关系极近,乃是未出五服的亲族,那他也早就与赵忠划清了界限啊!”
“那广陵令也多少算是半个士人了,怎么能这般被辱?”
刘府之中。
刘焉长子,一身士子打扮,身形瘦削的刘范,正皱眉立在自家父亲身侧,满脸怒容,口中言语不休。
显然,也在为赵苞今日被辱之事,而忿忿不平。
而那刚刚卸任回来的刘焉刘南阳,此时倚靠在墙边,闭目不语。
“父亲,您说话啊!”刘范提高了音量,催促道。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多半也不好!”
听得这话,刘焉方才抬起眼皮,看向了性情有些温和的自家长子。
“我也对那赵苞的遭遇,有所不满。”
“可那又能如何?”
“我难不成还真能为那赵苞出头?进而得罪那代表袁家的袁术袁公路?”
“有何不可!”刘范愤愤而语。
“如此做法,若是传出去了,父亲多半还能被世人称赞上一句仗义为人呢!”
刘焉无奈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可是...”
“那袁家呢?”
“若是他们倒打一耙,联合一众士人,说甚么我刘焉,为了谋求个好职务,已然和那十常侍赵忠走到了一起呢?”
“那为父的名声怎么办?这岂不是彻底毁了?”
刘焉眼神闪烁,却是如此给自己辩解道。
他那性情温和的长子刘范,听得这话,愣了一愣,却是艰难开口。
“...”
“那袁家...怎么能这样!”
“哪里有这般的道理!”
刘焉无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也不再言语。
府邸之中。
再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刘府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方才彻底将陷入沉思的刘范,和苦笑的刘焉惊醒,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知道,这么晚了,还会有谁要来拜访。
“你们的名刺呢!”
“且递来名刺,待我通报一下主君,你们再进来!”
“你们想要做什么!”
“没有名刺,不得入内!”
“.....”
跟随刘焉已久的刘家老管家的声音,正在府邸门口传开。
声音慌乱,脚步声急促。
显然是有人胆大包天,直接闯入了这两千石大员的家中。
来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刘焉尽管心中猜测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整理了一下仪容,主动朝着外处行去。
“来者何人!”同时,他还不忘发问一句。
脚步声在大厅门口,忽然而止!
一声冷厉的答话,骤然发出。
“甘陵赵峻!”
“甘陵...?赵峻...?”
刘焉听得这人的来历,以及姓氏,结合今日发生的事情,纵然原本不认识这人,现在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他看了一眼有些慌张的自家长子刘范,面上不由得浮出一抹苦笑,低声自语。
“怎么来得这般快!”
“那赵广陵看起来性情严苛...竟然有个这般刚烈的儿郎!”
刘焉抬腿移步,不过是行了数步,便心中一惊。
只见得那提刀冷面的赵峻,正大刺刺地立在了自家大厅门口。
十数赵家扈从和一文士打扮,却莫名有股游侠气息的青年,也紧随其后,横刀而立。
这一众人之后,才是自家持着刀,却不敢上前的扈从,还有那看门的刘老管家。
刘焉见状,心中苦笑,面上却是淡笑。
“原来是赵侄啊!不知此来何事?”
在刘焉打量赵峻的同时,赵峻也同样在打量着,为了一己之私利,后来提出了废州立牧,并给自己选了块儿好州地,天子未死,便准备当皇帝的刘焉。
果然自私无比!
“峻见过刘南阳!”赵峻拱手行礼。
“峻听闻家父,先前在宴席中受人辱骂,忿忿不平,故此前来。”
“还请刘南阳,遣出下人,带峻寻出那辱骂我父的贼人!”
“峻感激不尽!”
听得这话。
刘焉浓眉微皱,尚未开口。
他身后的长子刘范,偷瞧着赵峻的仪容气势,便暗暗咂舌。
他娘的!
到底是北地武人,到底是曾以十敌百的游侠,终究是跟自家这群文人不一样。
不过是初来乍到,还没站得住脚,便敢去追杀那辱骂自家父亲的四世三公的袁家袁术袁公路。
刘范此时正巧便在宫中任郎官,天天举大戟,整日无聊。
正巧赵峻以举孝廉,不久后便要进来,说不得要同朝为官,因此对赵峻的事迹名声还是有所耳闻的。
而直面赵峻的刘焉,此时却是浓眉紧皱。
与他家那憨厚、只顾感慨的长子不同,他可是知晓赵峻言语中的意思的。
这赵峻可是不简单,起码比自家孩儿要强多了!。
要去找那袁家的袁公路的话,现在那袁公路还没走远,肯定是能找到的!
可这怒气十足的赵峻,为什么不亲自带人去找呢?反而要来自家,让自家的仆从带着?
这不就是想拉自家下水吗?
竟然不止是个武夫,反而有几分头脑!
刘焉对赵峻暗暗作了几分评价,却是皱眉开口道。
“赵侄,不是焉不肯。”
“属实是家中的扈从,也没几个认识辱你家父亲的那人,他们不认识,又如何带你去寻?”
“万一寻错了,那岂不是要误了贤侄的事情?!”
赵峻听得刘焉推脱的言语,眉头蓦然皱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意,而后,却只是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刘焉,和他身后那一直在偷瞧自己的刘范。
那刘焉刘南阳,也是有恃无恐,仗着自家并未太大的过错,加之马上就要宵禁,丝毫不慌,就这样与赵峻对视。
赵峻看着刘焉这般姿态,心中莫名起了一股烦躁之感。
“不肯出人吗?”赵峻冷哼一声。
“那我自己来取!”
而后,这赵峻猛然朝着踏了一步,直直朝着那刘焉而去!
十数赵家扈从,竟然也齐齐踏步,紧随其后!
刘焉面色大变,倒是没想到这赵家小子,竟然敢这般放肆。
急忙去躲。
倒是漏出来了一直立在他身后的长子刘范。
心中不断感慨的刘范,没留意到自家父亲的举止,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豪气十足的赵峻走来。
忽的,他回过神来,发现那赵峻竟然直直朝着自己走来。
“走!”一声冷喝。
天旋地转,视线昏暗。
刘范竟然被那赵峻提在了手中,掳掠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