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邱家

“白小哥,怎么最近不见掌柜的。”

赵无疾补了一觉,起身走出了房间。

正看到跑堂的在擦洗桌子。

说来好笑,明明客栈生意冷清得紧,可这洒扫却是一天都不曾落下的。

“你都是这客栈‘老板娘’了,还要干这种活吗?”

赵无疾无不调侃笑道。

“嘿嘿……”跑堂的摸了摸头发,脸上尽是滋润的神情: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都是给掌柜的……咳,这不是分内的事嘛。”

还是少年的他露出一种坚定的表情:

“娘子她最近在房里算账,只有晚上才出来逛一会,我大字不识,也该想着给她分忧才对。”

赵无疾让永慧看过,跑堂的不是邪祟,因此也是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那你接着分。”

带着杨有粟和小和尚,继续开始出门斩杀殃苗。

这城中的殃苗仿佛无穷无尽,斩不尽,杀不绝一样。

起初有人看到他光天化日大开杀戒,还惊声尖叫,嚷嚷着要叫捕快过来,或是吓得肝胆俱裂。

到了后来,他竟遇不到那些大呼小叫的百姓了。

“下一家……”赵无疾看了看门口,应该是一家大户。

单单从门户就能看出来,雕龙画栋,上书牌匾“邱府”,自然不可能是寻常百姓。

赵无疾轻轻叩动房门。

开门的是个管事,头上的白巾格外醒目,看到道士,一脸警惕。

“道长来化缘否?我这就让后厨备些素菜……”

“不,告知你主家的,说云霄道人前来拜会。”

他又顿了一下:“我与你们家小姐曾相识。”

“这……”

管事的一脸复杂,关上房门。

等了片刻,他再度开启门户:“道长,请进吧,我家主母请你到大堂一叙。”

府中摆设都挂上白布,府中人皆是身穿素缟,面带悲戚。

小和尚面色低沉,口中不停诵念佛经。

一路走到大堂,主位上端坐一妇人,孝服穿着,神情憔悴。

妇人大概年过天命,看着道士进来,起身行礼道:

“道长,我已听说,您与我家不孝女见过面,不知今番前来,是何用意?”

这话有些不客气,赵无疾当然也会不在意,当下说明来意:

“城中有妖邪作怪,化作常人模样,骗取身边之人信任之后加害,贫道此番前来……”

“……我当是什么。”

妇人闭眼叹息一声:“来人,取一贯钱来赠予道长,全当我邱家礼佛敬道之心意。”

赵无疾轻笑道:“夫人,莫非以为我是来骗钱的不成?”

“难道……不是吗?!”

她突地站起身,激动道:“你既然与我那不孝女见过面,想来是她的同伙吧!”

“那畜生,为了与那穷酸书生厮混!竟能想出如此骗人的法子!”

“她倒是潇洒了!却不曾想着她的父母!”

“我家夫君,日日思念她,以至于隐疾发作,丧于九泉!!”

“前些日子竟有脸回来!想来是被那负心的畜生给甩开了!一身腌臜!”

“若非念及母女亲情,我早就把她抓去喂狼了!”

道士一阵头疼,家庭伦理剧虽然精彩,但听着也挺窝火的。

邱小姐的母亲骂了几句,喉咙咳咳作响,一旁的下人立马端上一盏新茶。

正当她准备一饮而尽,道士的脸色突地一变。

踏步上前,一把夺过那杯茶水。

“你个道士,忒不失礼数!”

邱家妇人开口便要骂,却看到他轻闻了一下茶水,直接泼到地上。

“夫人,你的茶水是谁预备的?”

隔着老远,赵无疾就闻到了那股子香灰的腥味。

看他面色严肃,言辞凿凿,邱母有些迟疑:“吃食上的事,都是魏厨子接手的。”

不多时,魏厨子就唤了进来。

一看到邱母,他便有些紧张:“奶奶叫我作甚?”

“你好大的胆子。”道士面无表情道:“投毒杀人,该当何罪?”

生性本就胆怯的厨子被这一吓,就差直接趴在地上,哭丧着脸喊道:

“没有啊,我、我没有投毒!我只是……”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小:“只是往水缸里添了些香灰罢了……”

“你!你怎敢!!”

道士打断了众人的怒视:

“谁指使你如此做的?”

“……”厨子汗流浃背,颤抖着道:“是一个书生嘱咐的,说是若我如此做了,便带我去百艳楼见头牌姑娘……”

“那书生叫范宗举……”

邱母愣了一下,随即大怒:“原来是那负心汉!拐我女儿不成,还要害我们全家!”

当下再也不怀疑赵无疾的用意,诚恳道:“道长,是您救了我们一家,如您有什么吩咐……”

“把你们府上所有人都叫来。”

既然是水源被污染,那想必中招的人不在少数。

果然,邱母召集家中人丁后,小和尚在近百人中发现了十数个殃苗,道士一一斩杀自不必说。

待到那些殃苗死后,黑血遍地,邱家人才彻底对赵无疾心悦诚服。

还说要请赵无疾给家中死者做个法事。

那赵无疾当然是不能答应,起身便要告辞,不过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却是让他瞬间机灵了一下。

“我家老邱惨呐,棺材店闭门谢客,连个木匠都被别人请走,只能用门板勉强下葬……”

“夫人,你说木匠被请走了?被谁请走了?”

邱夫人叹息一声:“若是旁人,大可以用钱通融,可那日木匠都被于大将军带走,我等小民……”

后面的话赵无疾没有再听。

整个旬阳城只有一个于将军。

他带走了木匠?

仔细想想,这个旬阳城中,有谁权势最大,能不出半个月,就将“阳神”的信仰传播进几乎整个城中?

那自然是于风。

也独是邱家一家,因操办白事,所以无暇顾及这事儿,逃过一劫……

但有一点,道士实在是想不通。

既然小和尚已经确认于风并非殃苗所假扮,那他如此传播殃神的雕塑,是为了什么?

一个正统朝廷敕封的武威大将军,要来这么一个偏远小城,替某个淫祀的野邪祟做事?

实在想象不到任何理由……

不过道士之所以是道士,不是律师,也恰恰是可以不用讲什么理由,摆什么证据的……

用剑架在他脖子上,便什么都知道了。

……

等到赵无疾赶到,施粥的大桶已然空空如也,却依然留着那股恶心的腥味。

县衙大堂内,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只有于风一人,高坐在上首。

手中把玩着那殃神的木雕。

看到赵无疾前来,手已放在剑柄之上,他笑道:“看来道长已经弄清楚了。”

“为什么?”

于风笑容愈加扩大:“等你成了我,你自会知晓!!”

说完,将手中的塑像扔到了口中,猛地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