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搭个顺风车

丁岳川虽然谄媚。

但胡图图却全然不愿和其交谈一般，只径直交待道：

“务必好生伺候着，一路周全照料，径直将贵客带去卫迟城。”

语调肯定，似是完全不容置疑。

丁岳川这边，听闻狐仙并非打他女儿的主意，紧绷心弦终于松下不少。

一面又差人为辰虎准备热水、干净衣物，一面默默清点损失。

胡图图将各项事宜一一交待后，没有丝毫拖沓，当即转身离去。

临动身前，他款步走到辰虎身旁，带着他一路走到车队边缘。

两人独处。

胡图图故作冷峻的面容，已变成讨好的笑：

“大王，这些凡人无足轻重，途中若是有不识趣的，惹你不顺心了，或打杀了事，或直接吃了解馋，怎样都行，氏族会为您兜着。”

“……”辰虎。

总觉得，这世道的生态有些扭曲。

……

古时不比现在。

镖人出行，若是路途远些，常常三五个月都不能回家。

在野外丧生也是常有的事。

有时被贼寇所害，有时候死于邪修、鬼魅、野兽，死法更是千奇百怪。

很多时候，连完整的尸身都找不回。

比如这次遭遇妖魔。

那大魔巨爪有千钧之力，几人死状极惨，身躯破碎不堪，残肢碎肉交缠，几乎不成人形。

一团血肉里你我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谁是谁，根本无法敛尸。

“所以，一般都是将他们火葬，然后把骨灰运回去？”

辰虎站在燃烧的柴禾堆前，试图和这女镖头聊聊天。

在他眼中，队伍里的人各有毛病：丁婉儿幼稚懵懂，丁岳川满身铜臭，白衣剑客故作高深。

几个镖人皆是粗莽之辈，唯有这女镖头，看似能与自己搭上几句话。

但火娘子面对辰虎的询问，只是微微点头，神情淡漠，不愿多言。

在她看来，辰虎应该和丁岳川是一类人——

尽管这人身形横练，血气极旺，还负着一柄巨剑，和丁岳川这样大腹便便的豪商富贾截然不同。

但他们都是和妖魔勾结之辈。

世间多如牛毛。

辰虎讨了个没趣，悻悻回到车里。

车厢不大，两端设有座位，以厚软的织锦坐垫铺陈，绣有棉密的云纹。

一端座位上坐着豪商父女，他和白衣剑客坐在另一端。

里面氛围古怪。

丁婉儿双眸不住地打量白衣剑客，总想找机会搭话，可剑客抱剑闭目，回应简短冷淡。

丁岳川与女儿不同，对白衣剑客鲜少理会，反倒对辰虎满怀好奇，一路问个不停。

辰虎被他问得烦了，又找个借口，离开车厢，来到女镖头身边。

提议道：

“车厢里太憋闷了。”

“这几个镖人已死，他们的马空着，给我一匹骑着赶路吧。”

“总好过你们护镖时还牵几匹马，累赘得很？”

女镖头火娘子刚收好手下的骨灰，心情低落。

听闻辰虎打起手下坐骑的主意，便随手朝孙二疤的马指了指。

应道：

“好啊，那是孙二疤的坐骑，‘烈火’，今后就给你骑乘吧。”

她心中颇有些不忿。

这些与妖魔勾结的家伙活得明明很滋润，也足够强大，却让毫无背景的孙二疤卖命保镖，甚至他死之后，都不放过他的坐骑。

将他们普通人的一点儿价值压榨到底。

就因为他们觉得车厢里憋闷。

她心中不住腹诽。

好啊，那你就去骑吧，‘烈火’性子如其名字，暴烈非常，曾摔断过好几个老驯马师的腰，除了孙二疤以外，从不让旁人骑。

身旁，几名幸存下来的镖人都明白镖头的意思，不禁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一名瘦小镖人见状，还主动请缨，牵过‘烈火’，把缰绳递向辰虎。

辰虎注意到几人眼神，心内笑笑。

根本不以为意。

莫说牵匹烈马来，哪怕是一头狮子老虎，甚至九尾狐狸，他也是照骑不误。

接过缰绳。

面前骏马身形矫健，红棕色的鬃毛浓烈狂野。

辰虎绕着马，缓缓绕行观察，继而停在马身后，先是轻抚马尾巴，接着竟还抬手拍了拍烈马的屁股。

火娘子多年行镖，立马看出这是一个从来没骑过马的人。

初乘陌生马儿，需从左前方靠近，因为多数人习惯从左侧上马，马也熟悉这一方向。

尤其烈火还是一匹烈马。

哪儿有站后面拍它屁股的！

这人是没见过被马踢碎颅骨的马师吗？

她压下嘴角笑意，默默等着烈火尥蹶子的那一刻。

结果辰虎连拍几下烈马屁股，烈火却毫无反应。

只见他撑着马屁股，一个山羊跳上了马，却又喃喃着“这马鞍有些硌腰”，竟把马鞍也卸了。

接着沿着马儿脊背躺了下来，

全程烈火毫无动作，温顺得像只小绵羊，火娘子都怀疑是不是牵错马了。

辰虎一顿操作。

一众镖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躺着骑马，缰绳都不要？也太离谱了些吧！

北莽游牧的蛮夷里，都没这样擅骑的好手！

辰虎也没使什么高明的手段。

妖怪会摄法再正常不过，譬如芸娘一开始使用摄魂，附身一只渡鸦观察自己。

有些黄皮子讨封被拒，还会附在人身上对他施加报复——

辰虎控制这匹烈马，简直跟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要不是不认识路，他早就策马奔腾了。

当然，即便不施摄法，单凭他与生俱来的虎威，这烈马也不敢放肆。

“我滴个乖乖，这烈火是思念二疤，所以转性了么？”

那小个子镖人见‘烈火’居然不尥蹶子，也起了好奇心，学着辰虎踱步到马儿身后，对准马屁股一拍！

“咴——”

“哎哟我……！”

马儿嘶鸣，后腿瞬间扬起，巴掌大的蹄印直踹他胸口。

小个子镖人哎呀一声，身体直直向后飞去，头朝下栽进灌木里。

……

车队在林间道上稳稳前进。

丁员外双目微阖，身体靠着座椅，鼾声有规律的起伏。

白龙剑客在车厢外，抱剑缓缓前行，神情依旧淡漠，冷眼旁观众人嬉闹。

丁婉儿将车帘撩起一块儿，偷瞄白衣剑客的身影，微微脸红。

火娘子收回目光，将几名不幸丧生的镖人遗物一一收拾妥当。

辰虎躺在马背上，匪夷所思的驾着骏马奔腾，身后扬起烟尘。

几名镖人驾着车马，为他鼓掌喝彩。

车轮辘辘，碾碎残阳，缓缓驶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