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阿弥罗

关元白微微一怔。

他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我在这里照顾洪城，他才放心？

还是说，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才很放心？

想到这里，她脸颊微微一红。

然而等她思绪回到现实，却发现门外早已不见李云生的踪影。

城内的变异者对李云生构不成威胁，手起刀落间便是数颗脑袋闻声落地。

他独自一人在大街上走着，眼神和耳朵在不断观察四周的情况。

此时，一侧的房屋里却发出一声不寻常的动静。

李云生立刻转过头，面露疑惑。

老钟家？

老钟和钟志明都已经死了，而且因为老钟的缘故，他们家防盗措施一向很好，若无钥匙，外人很难进入，还有谁能在那？

李云生想了想，横刀并未入鞘，将刀尖对准大门，一步一步地缓缓靠过去。

待距离足够近，便瞬间抬起刀，作挥砍状。

“等等！等等！”

门内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李云生眸光闪烁，刀尖对准门缝，同时谨防对方从其他地方逃走，沉声道：“出来！”

咯吱——

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先是从里面探出一只黢黑皲裂的脚，随后是一条上面沾着成团毛发，已经发黑发亮的羊毛毡。

紧接着，是一具满身疤痕和晒伤的躯干，没有任何衣物遮挡。

最后，是一颗顶着满头黑发，结着数绺辫子看不清面孔的头颅。

戎狄？

可这人分明操着一口纯正的大玄话，不太像戎狄。

而且戎狄是游牧民族，往往身材魁梧，双腿罗圈，脚底板也因常年在马上而有很高的足弓，这人身上却没有以上任何一个特征。

“你是谁？”

李云生沉声质问。

“我、我就是我啊……”

李云生眯了眯眼，用刀尖挑起这人脸上盘结的头发，这人似乎显得很害怕，本就佝偻着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掀开头发，是一张同样带着伤疤，有新有旧，已然无法分辨出五官的脸。

“你究竟是谁？”李云生再一次发问。

“我、我是鄂呼西赤……”

鄂呼西赤，在戎狄语中，意味“不如狗的卑贱家伙”。

李云生冷笑一声：“耍我？”

下一刻，横刀便已架在其脖子上。

“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谁？”

那人终于忍不住崩溃，倏然跪倒在地，把头深深埋进手臂里，放声痛苦。

“啊！！！”

“我是钟志刚，是钟志刚啊！我回来了，我回到大玄啦！”

“钟志刚？老钟的儿子？”

李云生愕然，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片刻，这才从其尚与老钟有几分相似的面部轮廓中判断出来，真的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之前去了哪？我带着人找了你好大一圈都没找到。”

李云生忙把他扶起来，虽然此人屡屡与他作对，但毕竟是老钟的种，他答应过老钟保住他两个孩子。

钟志刚放声痛苦，一度想扑进李云生怀里，却被他一脸嫌弃地拦开。

保护归保护，但这满身的污秽和臭味，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于是失去支撑的钟志刚又跪了下来，痛哭一阵，大喊道：“李云生！我好惨啊！我费尽心思，用了一年时间，才从那个地狱里跑回来啊！”

相比于洪城的哭声，他的哭声更加刺耳更加让李云生难以接受，所以他毫不客气地用刀鞘扇了他一巴掌，冷笑道：“好好说话，否则我不介意把你送回你那个地狱。”

保住性命可以，得寸进尺不行，李云生关于这一点很拎得清。

钟志刚的哭声戛然而止，倒不是脸上有多疼，而是他相信身为武者的李云生绝对有这个能力。

“你去了哪？”

“北方，戎狄居住的草原。”钟志刚老实回答。

“你为何变成这副样貌？”

“戎狄的贵族用我取乐，让我跪在地上当狗，不给我饭菜，让我吃屎喝尿，还把我绑在太阳底下鞭打暴晒，说我和其他大玄人一样，都是阴沟里的虫子，得多晒晒太阳，去一去身上的臭味……”

“为什么要去？”

“一个人让我去送一封信。”

“什么人？”

“不知道。”

“送的什么信？”

“不知道。”

“你没偷偷打开看？”

“我、我……”

钟志刚稍微犹豫了片刻，便又挨了一记刀鞘，好悬没扇掉他两颗牙。

“我看了！我看了！”

“写的什么？”

钟志刚不说话，默默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

“你自己看吧，我用了一些手段，把信的内容拓印下来了，戎狄人不识字，因此我才能带着。”

李云生一把夺过羊皮纸，冷笑道：“你还会这个？”

钟志刚不敢不答，“以前赌的时候，一个老油条教我的，出千的技术……”

李云生摊开羊皮纸，漫不经心地翻看。

然而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却不由得一惊。

这赫然是大玄内部与戎狄勾结来往的书信！

而且信中所说，竟然是要卖掉整个破云城！

下一刻，李云生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许是背后之人害怕事情泄露，并未署名，他却瞧这字迹眼熟。

当初在渊明时，关元青曾拿给他看过一封信，字迹与这一模一样。

元文山！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李云生的呼吸渐渐粗重，他不敢想象，与关将军一起守护破云城的元将军，竟然会是勾结戎狄的国贼。

结合之前元凌峰非要阻拦他过来，问及缘由，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肯说的姿态，他分明早知道这一切！

元凌峰，元文山，元启，甚至整个元氏，全是叛党！

李云生抓着羊皮纸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抓着的部分很快被碾成粉末，紧接着指节开始泛白。

亏得他当初初识元凌峰时，还觉得那是个与他志同道合之人。

与戎狄沆瀣一气，屠遍整个大玄，当然不会放过那些贵族，可不就是改天换日？

反正到最后，这片大地上一个大玄人也不会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钟志刚小心谨慎地看着他——面对一脚能踢开木门，至少是九品，甚至有可能是八品的李云生，由不得他不谨慎——悄声道：“那个，咱们要不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很危险，到处都是阿弥罗……”

李云生深吸一口气，很快察觉到不对。

“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叫阿弥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