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暴雨（10）

当身体肥硕、眼睛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军需官出现在甲板上时，人们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的吼声像一道炸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水手长约翰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眯起眼睛，盯着军需官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多年来，他一直在卡尔顿和军需官的压迫下忍气吞声，此刻看到军需官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终于轮到你这肥猪慌张了吗？”

但很快，他的笑容收敛了。

因为他知道，军需官的出现意味着圣玛丽号上的局势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

木匠老汤姆则站在人群后方，双手抱胸，冷眼旁观。

他的目光在军需官和倒在地上的卡尔顿之间来回扫视，心中暗自盘算：“这下有点糟糕了，如果军需官晚几分钟出现，说不定我们就能完全控制住局势，这家伙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内克则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一方面，他对卡尔顿和军需官的专横早已心生不满；

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局势失控会带来更大的混乱。

他想起劳伦斯曾对他说过的话：“关键时刻，你什么都不用做，顺其自然就好。”

可如今既然马丁牧师已经点燃了这把火，那他就必须站出来。

甭管在他们身后究竟有没有海盗尾随，一旦等大副和军需官重新掌控圣玛丽号，很多人恐怕都将遭到严厉的惩罚。

或许是劳伦斯真的看人很准。

即便内克心底浮现想要挺身而出的念头，可偏偏他的双脚就像是钉子一样固定在甲板上，怎么也迈不出那最关键的一步。

而这时，军需官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马丁身上。

因为他实在是可疑得有些过分了。

手拿木棍不说，还摆出一副冷酷的姿态站在倒下的卡尔顿身边。

军需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弱不禁风的牧师，竟然就是令大副卡尔顿倒下的凶手！

“快！把马丁抓住！绝不能让他再煽动其他人！”

那几名膀大腰圆的士官当即就要上前。

马丁静静地看着气势汹汹的他们，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他真的尽力了。

劳伦斯那个笨蛋！大笨蛋！

明明在此之前已经在圣玛丽号上建立起威信，几乎可以和大副相抗衡了。

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竟然会以身犯险。

这相当于他把刚刚打下的阵地拱手让给了敌人。

但是在那时候，自由号的确急需救援，他也不好再劝阻劳伦斯。

果不其然，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劳伦斯一走，大副就拒绝了劳伦斯试图让两船并舷的请求。

人家在圣玛丽号上作威作福了那么久，余威还是有的。

且不说那些普通水手们了，就是那些军官恐怕也不敢在劳伦斯不在场的情况下顶撞于他。

所以，一直冷眼旁观的他，决心为劳伦斯做些什么以挽救局势。

也要让劳伦斯知道，他可不是在关键时刻只知道待在房间里毫无作用的挂件。

幸运的是，他的突袭成功了，卡尔顿中校彻底晕倒。

距离胜利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可偏偏就在此时，一直不曾露面的军需官突然冒了出来。

这家伙的地位仅次于大副，在船上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如此一来，形势又再度逆转。

毕竟怎么说，他和劳伦斯都是外来者。

无论声名还是威望，都无法和盘踞在圣玛丽号上多年的地头蛇相比。

所以，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吗？

罢了罢了。

眼见那几名士官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马丁微微闭上双眼。

正因为洞悉人性，所以他并不会期待这些被“奴役”惯了的船员们，会在此关键时刻帮助一个外人。

自己的行动或许已经走到了尽头，但他并不后悔。

至少，他尝试过，也为劳伦斯争取过时间。

然而，就在他准备接受命运的那一刻，甲板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敢动他！”一个声音如惊雷般炸响。

威廉带着一群少年炮兵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军需官愕然回头，但接下来他看到的一幕却是威廉手中的铁棍高高举起，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脑门砸了下来。

只听“嘣”的一声响。

军需官肥硕的身体晃了晃，

倒下之前的那一秒，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身体微微颤动。

“有话好好说嘛……我又不是不同意……干嘛非要打人……”话音未落，他便像一座崩塌的肉山般轰然倒地，满头是血的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少年炮兵们和那几名膀大腰圆的士官扭打在一起。

拳脚相加，木棍挥舞，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

雨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每个人的视线，但少年们的斗志却丝毫未减。

他们像一群被激怒的幼狮，拼尽全力与对手搏斗。

马丁见状，忙高声叫道：“军需官已经晕倒了，你们还有必要再打下去吗？”

士官们闻言一愣，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他们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军需官，那张肥硕的脸此刻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眼见牧师所说的确是真的，他们立刻失去了战斗意志，垂头丧气地退到了一旁。

是的，此刻，大副和军需官都完蛋了。

难不成还要顽抗到底？他们可没这份决心。

即便大雨仍在继续，浑身湿透了的少年们仍旧挺起胸膛，像一群骄傲的公鸡般屹立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们的脸上满是雨水，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光芒。

那是胜利的光芒，也是属于他们的尊严与骄傲。

被少年们围在中间的马丁，心中澎湃不已，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丝红润，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所以，这就是劳伦斯的后手？哪怕没有自己出手，他也能够掌控全局。”

想到这里，马丁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劳伦斯这家伙，明明计划好了一切，却偏偏不告诉他，害得自己平白无故地为他担心。

他咬了咬牙，心中暗骂：“混蛋混蛋！等劳伦斯返回圣玛丽号，自己一定要让他好看！”

这时，甲板上的人们也再一次为眼前出现的变故而震动。

先是大副，紧接着又是军需官。

短短时间内，圣玛丽号上两位最具权威的人物接连倒下，局势的转变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水手们面面相觑，心中既震惊又隐隐感到一丝解脱。

“圣玛丽号真的要变天了！”有人低声说道。

威廉站在军需官倒下的身体旁，手中的铁棍还在微微颤动。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却掩盖不住他眼中的炽烈光芒。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扫视着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随即举起铁棍，高呼道：“谁要是再敢违抗劳伦斯准尉的命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现在，请副官主持大局！”

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格外洪亮，少年炮兵们也紧随其后，齐声高喊：“听从劳伦斯准尉的命令！”

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风暴，瞬间压过风雨的呼啸。

尘埃落定之下，内克终于迈出了步伐。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军需官和大副，心中既有解脱，也有隐隐的不安。

但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须站出来，承担起这份责任。

而且，少年们所说很有可能就是劳伦斯准尉的安排。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从现在起，圣玛丽号一切事务暂由我指挥！听我的命令：让圣玛丽号与自由号并舷，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不得有误！”

木匠站在人群后方，双手抱胸，目光扫过那些满脸稚气却目光坚定的少年。

“真是有趣，谁又能想到劳伦斯准尉的后手竟然是这帮半大的孩子。不过……恐怕也只有他们才不会有那么多顾虑吧，哪像我们这些老人，前怕虎后怕狼的，最后什么事都做不成。”

水手长约翰看着周围的水手们撒丫子跑到各自的位置开始操作，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与畅快，仿佛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

“我果然没看错人，没有他的安排，圣玛丽号和自由号恐怕都将遭遇不详的命运。”

甲板上的局势逐渐从混乱转为有序。

圣玛丽号开始逐渐向自由号靠拢，两船相接只是时间问题。

风雨依旧肆虐，但此刻的甲板上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平静。

水手们虽然心中仍有忐忑，但更多的是对未来不确定的期待。他们很想知道，圣玛丽号失去了大副和军需官，以及许久未见的舰长，那么接下来这艘船到底将会走向何方？

难不成，真的要让劳伦斯准尉接管圣玛丽号吗？

可他还只是区区一个准尉啊。

副官、水手长他们，真的那么甘心屈居于一个年轻人的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