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石中人

二：“博士”出于个人喜好，对格里菲斯天文台情有独钟，并且意欲通过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任务发布方式，对朴泰英进行威慑，使其完全遵照指示展开抓捕行动。

该种假设，可能性固然存在……但至少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找不到任何可行的证实方法。

并且作为雇佣兵来说，如果事先雇主已经提出了明确要求却没能做到，那么佣金也会遭到大幅扣除，因此通过这种方式先声夺人的必要性，同样不大。

只能……先作为猜想，暂且存在。

三：如果不是出于某类不可验证的主观原因，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其实只有一个——即在客观层面上，“博士”当时只能在这里发布任务，并且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无法通过网络登录网站。

因此情急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被迫将朴泰英叫来，当面进行交谈。

杨衡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假设，但问题同样和上面一样:

追魂丹的效力仅限在视野内制造死者幻影，无法呈现出当天所发生的一切。

“博士”的所作所为与背后原因，即使有很多推测，也终究找不到办法获取可靠验证

杨衡揉了揉眉心，试着朝这间展厅深入走去。

两侧展柜之中，各色地外岩石样本形态不一。

寂静，而又粗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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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柜外有脚步响起。

那个叫杨的年轻人，来了这里。

他这个人或者他的消息，总是在我不太方便的时候，忽然出现。

就连他被运进实验基地的那个时候，我也还是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阴差阳错之下，直到他再次趁我不在跑掉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制造出了一个成功的实验品。

现在想来，实在遗憾。

可我不觉得这是我运气太差。

我觉得这是造物与造物主之间的，缘分使然。

我的前半生运气已经差到了极点，往后如果还是如此，那上帝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一点。

对了，别人都叫我“博士”。

其实我还没来得及拿到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大概在三十几，不，四十年前？总之是在毕业论文答辩结束之后，我独自驾车来到西海岸，想抒发读博多年以来积压的诸多压力。

旅行相当惬意，这里的姑娘们没有嫌弃我的书呆子外型，只要给钱，她们做什么都很乐意。

我一路寻欢作乐，最后来到了名城洛杉矶。

这里有我闻名已久的格里菲斯天文台，尽管我的研究方向并非各类天体，但在科学的层面上相隔似乎也并不太远。

我想看看这里。

但我没有想到，天文台不收门票，只收停车费的慷慨代价……

是将我永远留在这里。

之前的游览经过都十分正常。

异变，是在我走进地外岩石样本展厅后，开始的。

那天人很少，我一眼就看见了展厅角落里，那似乎是最新运来的一块陨石碎片。

它，非常美丽。

即使是到了今天，恨它恨到发狂甚至麻木的我，也始终无法否认它那具备致命诱惑力的外形。

它的颜色无比深邃，仿佛这世界所有颜色的鱼都游进去了一条，而每一眼看过去时，都蹦跳着，列出不同的闪光阵型。

表面触感则相当粗糙，甚至有点扎手，但同时也给人一种异常温和的感觉，这和看上去的观感很不相符。

哦，当然，我之所以能摸到它，就是借着周围人不多和来之前还未清醒的一点酒意……

用自己的身体遮挡，拆下了它新装不久的一侧展柜。

如今想想，真该怪那安装柜子的工人太不用心，仅仅是使劲儿掰扯了几下，就让我轻易得手。

真够敷衍。

总之，在亲切摩挲这块陨石碎片一会儿之后，我把手掌收回到了眼前。

并惊讶地发现它……似乎变得，薄了一点？

它并没有缺失任何部分，但与另一只手相比，就是会给人一种莫名缩水的感觉。

质量上，也好像变轻了一点。

我承认，我的脑子在当时已经变得不正常起来。

但当时不知怎么搞的，神使鬼差之下，我为这样一种奇妙的发现感到惊讶欣喜。

于是进一步把碎片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抱在怀里。

想试试看，还能产生怎样的惊人反应！

我忘了自己抱了多久。

等再度真正清醒过来时，我已被工作人员捡起，重新放回了展柜之中。

是的，我的意识，出现在了陨石碎片之中。

我能够看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可我无法发声，无法移动。

我原来的身体，大概已经被诊断脑死亡之后，作为“意外受害者”，送去了火葬场或墓地。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很多人走。

我什么都做不了，连沉睡都成为一种奢求。

只能在这样一种永恒的折磨之中，不断迎接，不断目送。

想死。

全世界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生物，比我更渴望自我了断。

但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做到。

唯一的变故，或者说救赎，发生在十七年前。

那应该是个冬天，有个身穿神父袍子，全身上下受伤严重的家伙闯入了天文台内，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他双眼发指，似乎连意识，都不复存在。

有些黏黏糊糊的冰蓝色物质，不时从他的毛孔内沁出，又落在地面。

他的力气很大，把装着这些地外岩石样本的展柜统统打破，也包括我。

他把我们依次拿到鼻子下面，似乎是想通过嗅觉，来确定些什么。

直到最后，我也没搞懂他当时做了什么。

但这家伙离开之后，我发现那股在陨石内的束缚感，正在逐渐减弱。

我不断尝试，直到某天，以精神体的形式，跳了出去。

旋即又被吸入其中。

我不断努力，不断进步，能够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我可以附身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取代他的意识进行说话、动作。

通过这种形式，我重新拥有了……生活。

连重新进行自己喜欢的研究，也可以通过与某些超人类组织合作做到！

时至今日，我只需要每七十二小时内返回陨石内一次，一次四十分钟就行。

简直可以说，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还多了一项驱使精神体操控他人的超能力。

那天那个名叫杰菲斯的蛇头打来电话时，我正在赶回格里菲斯天文台的路上。

他也真会挑时间。

没办法，事出紧急，我只能把雇佣兵叫来这里。

谁知这帮废物，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好。

以至于想再一次找到目标，都很困难。

谁知道今天，上帝保佑。

我又在这个苦苦煎熬了几十年的位置上，看到了你。

别怕，亲爱的……杨。

我是创造了你的“博士”。

现在，我就，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