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余家酒肆

“留在京城了?户部郎中吗?”

不多久,赵图也得知了消息,一阵苦笑。

去四川道注定一死,而留在京城……嗯,距离大明京城被李自成攻破,也仅剩两年半了。

当然,莫管怎样,至少当下留在京城,安全有了保障,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操控许多事情。

于是他按下心来,开始琢磨接下来的打算。

目标很简单,那就是挣银子。

钱啊!

虽不是万能的,可没有这玩意却是万万不行的,更别提他身后还有着五百两的巨债了!

经过这两日的走访,他与一店铺掌柜大概达成了一致,转租铺子。

因为地段不怎样,所以租金并不贵,一年只有二十余多两,倒是转租的费用,也就是转让费,稍微有点高,足足要了四十两。

“多了些吧?可否少点?不瞒您说,我手头有点紧。”赵图开口。

“这位小兄弟,想来您也看到了,我这铺子生意不错的。”

“若非有其他事宜急需银子,我才不想转手呢。”

“当然,如果你诚心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这样,给你抹去二两,三十八两,够意思了吧?”

那掌柜侃侃而谈。

赵图想了想,对这价格倒也还算满意。

京城乃是大明的都城,经济中心,人来人往,商业相对繁荣,再加上这铺子确实不错,足够摆几十桌,三十八两并不算贵。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接话,而是话锋一转道:“老哥,我想做点事,需要人手,您可知哪里能雇佣一些伙计?”

“雇佣?”

那掌柜的笑了:“如果你不嫌弃多一双碗筷浪费米面的话,去城南五里左右处,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赵图微微侧目,刹那间想到许多。

这人手若不是雇佣的话,那便是……

他暗自抽了口气,心下突然有点害怕。

这几日间在京城的所见,让他觉得这大明的日子也还算不错,可若出了城,再去看一些人和事,便没来由的心头慌慌。

大明京城繁华,可京城外是怎么个样子呢?

不多时,按照那掌柜的指示,他来到了城外。

所见之下是一片旷野,有正在收割的田地,有商旅往来,有百姓流动。

干燥的地面上也因此尘烟滚滚,刺的人呼吸不过来。

穷!

贫穷!

他尽力秉着呼吸,一路向南,不多久便走了四五里路,再看过去,前方一簇簇人聚集着,衣衫褴褛,甚至于许多妇人都衣不蔽体,蓬头垢面,满身泥泞。

流民!

一些个在家乡活不下去的人,组团赶至京城,希冀求得那一线活着的生机。

赵图触目惊心。

他见过许多的乞丐,可那诸多乞丐与跟前这些……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的人比起来,直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这还是人吗?

分明是千里枯骨,哀鸿遍野。

先前,他们可都是大明活生生的子民啊,怎就到了等死的地步了呢?

这皇城根下,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是怎样?

若大多地方如此,这大明,安能不亡?

“哎……”

叹了口气,赵图向前走了几步,顿感一股难闻臭味袭来。

太臭了。

这诸多流民,足有数千,吃喝拉撒皆在此地,其环境可想而知。

“公子?要人吗?”

“我家姑娘已经十二了,特别能干,您就收下吧。”

“不要多,一斗米,只要一斗米……实在不行半斗也行。”

此间有一妇人如饿狼似的跑到赵图跟前,直接跪地,紧紧的抱住了赵图的大腿。

这边还没等赵图反应过来,前方当即有数十人疯狂冲了过来,皆跪在他的周身。

“这位公子,我家闺女好看,才八岁。”

“我我我,公子,我家儿子十岁了,只要二斤糙米就够。”

“公子,一斤,我闺女只要一斤米!”

一番“竞价”,听的赵图呆愣原地,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人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竟只用区区十几斤、几斤米作价?

这哪里是吃人啊?

是他宁的吃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吐。

“我只要十六岁以上的。”

停顿半刻,他冷声开口。

四周众人看了看,几乎都涌动喉咙,有点傻。

这年纪……有点大了。

大明律规定,女子到了十四岁便可以成婚了,而在民间,更是比这个数更加年轻。

也就是说,你想要十六岁以上的姑娘、男子,几乎都找不到清白的了。

最终,在一番挑选之后,他足足选了十名青年男子以及十名女子,拢共二十人,用了两石米,大概四两银子。

不多时,他带着这二十人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战列两排。

“爹爹好!”

诸多女子先行施礼,跟着是诸多男子躬身,同称爹爹。

赵图定了定,面色有些怪异。

大明律中,并不允许买卖子女,这是律法。

可上有政策,下便有对策。

不让买卖子女,那便“认亲”,将女子认作为干女儿,男子则是干儿子。

于是诸多子女便称主家为爹爹、大娘二娘。

“不用这么叫,以后都叫我公子、少爷就好。”

“我与你们呢,也只是雇佣关系。”

“之前那一人一斗米,是我提前付给你们的工钱,如以后做的好,还会有工钱。”

唰!

众人闻言,无不为之动容。

雇佣关系,非是买卖,更主要是……还有工钱!

这……简直不敢想。

与他们这些人而言,若非这位赵公子,等待他们的极可能是活生生饿死。

而今被“雇佣”过来,无论怎样,至少有口饭吃,饿不死,而且家里人也因此而得利。

这,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多少人都求之不得。

可这位赵公子却没有如其他世家般那他们当奴婢,而是相当于一种长工。

这,是在最大限度给了他们自由与尊严。

“多谢公子!”

众人齐出声。

赵图点头:“嗯,没什么好谢的,以后认真劳作便是。”

跟着他一番挑选,自男女中各选出了小管事,其中一半用于看家护院、收拾卫生,另外一半则是用于开铺子。

有了人手,接下来便是衣着方面。

要开铺子,衣着最少也要说得过去啊。

奈何布匹太贵,一匹将近三两银子,可做两件衣服,他这边手头又紧,便只暂时买了两匹布,又用了六两银子。

至于衣服的制作,他的原则能自己动手的,坚决不花一分钱。

跟着便是转让铺子,他叫男子中的小管事,一个叫武五五的男子出面,以三十八两银子盘下了铺子,继而简单的装修整顿。

至于女子方面,他则是选了两个容貌还凑合的女子,训练礼仪。

两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铺子的旧牌匾拆掉,门前竖起了一个牌子。

赵图站在厨房里,眼看着一大堆菜品,不禁长叹。

五十两银子,随着最后二两余买了这些菜,都花完了。

而今他的兜里是一个大子都没有,兜比脸还干净。

付出这么多,究竟能不能行,考验,来了。

这若真不行,非但是他自己,连带着他雇佣这二十人都要饿死。

“摘菜、洗菜、切墩的步骤都了解了吧?再熟悉一下,我去写招牌,咱们巳时正式开业。”

赵图吩咐了一嘴,用借来的纸和笔,写下了几个大字——余家酒肆。

说白了便是一个小酒馆、饭馆。

其中“余家”二字取自成语年年有余,是一种对美好的期待,要知道,在这遭乱的大明末年,烽火连年,想要年年有余,不大容易的啊!

店铺名字,贴了出去,也就意味着店铺,即将开业了。

此间,门口处,两名年轻女子笔直的站立着——迎宾!

赵图为她们两个取了名字,一个叫,春梨,一个叫秋菊。

不多时,后厨备菜完毕,时间也来到了巳时,也就是后世的九点。

铺子大门打开,如同寻常人家早上开门一般,余家酒肆,就这么简单的开业了。

门外,人来人往,然大多数人都只是扫视一眼便快步走去。

还未到饭点。

于大多数普通百姓而言,尤其是非农忙时节,只有两顿饭,早饭多在十点左右,也就是巳时四刻左右。

终于,等到巳时三刻,终于有两位客人走入。

“欢迎光临!”

门口处,春梨和秋菊温和开口,躬身施万福。

那两位客人吓了一大跳,有些慌乱似的左右瞧看,最终才确认所来的不是丽春院那等花楼。

“这……怎么回事?”一人问。

“没事的,您快请坐落!”

小管事武五五亲自招呼,将两名客人引领入座,随手附上菜单。

两名有点懵逼的客人打眼看去,神色有些诧异,这单子上面,竟多是炒菜。

“酸辣土豆丝,锅包肉,清蒸河鱼,小炒腊肉……”

如此种种,大概有十多种菜,菜系并不多,甚至有些寒酸。

然,就是这般寒酸,价格,却是比寻常酒肆的价格高出了一半。

就如那土豆丝,一盘竟然要十五文钱。

一个土豆才多少钱?

只是简单的炒一下,竟翻了十数倍?抢钱啊?

“罢罢罢,来个酸辣土豆丝,再来个清蒸河鱼。”一人开口。

很快,在后厨等待许久的赵图便开始忙乎起来。

就如酸辣土豆丝,要用刀切成细丝,在热水里抄一遍,大概断生,跟着起锅烧油,丢入辣椒丝,激发出辣味后再将抄好的土豆丝放入大火煸炒,最后放入其他作料,搞定!

后厨,热气腾腾,炒菜的味道很快有部分弥漫至前堂。

“咦?这酸味,这辣味,很有意思啊!”客人中一人开口。

“二位客人,请慢用!”

武五五端着炒好的菜,又快又稳的将盘子放在桌上。

那两位客人看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顿时来了兴趣,准备食指大动,想了想又少了些什么。

“酒,你们店里都有什么酒啊?又怎么卖啊?”一人问。

“回您两位,只有一种酒,烧刀子,按斤卖,一斤五十文钱。”

“什么?一斤五十文?你怎么不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