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京城了?户部郎中吗?”
不多久,赵图也得知了消息,一阵苦笑。
去四川道注定一死,而留在京城……嗯,距离大明京城被李自成攻破,也仅剩两年半了。
当然,莫管怎样,至少当下留在京城,安全有了保障,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操控许多事情。
于是他按下心来,开始琢磨接下来的打算。
目标很简单,那就是挣银子。
钱啊!
虽不是万能的,可没有这玩意却是万万不行的,更别提他身后还有着五百两的巨债了!
经过这两日的走访,他与一店铺掌柜大概达成了一致,转租铺子。
因为地段不怎样,所以租金并不贵,一年只有二十余多两,倒是转租的费用,也就是转让费,稍微有点高,足足要了四十两。
“多了些吧?可否少点?不瞒您说,我手头有点紧。”赵图开口。
“这位小兄弟,想来您也看到了,我这铺子生意不错的。”
“若非有其他事宜急需银子,我才不想转手呢。”
“当然,如果你诚心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这样,给你抹去二两,三十八两,够意思了吧?”
那掌柜侃侃而谈。
赵图想了想,对这价格倒也还算满意。
京城乃是大明的都城,经济中心,人来人往,商业相对繁荣,再加上这铺子确实不错,足够摆几十桌,三十八两并不算贵。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接话,而是话锋一转道:“老哥,我想做点事,需要人手,您可知哪里能雇佣一些伙计?”
“雇佣?”
那掌柜的笑了:“如果你不嫌弃多一双碗筷浪费米面的话,去城南五里左右处,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赵图微微侧目,刹那间想到许多。
这人手若不是雇佣的话,那便是……
他暗自抽了口气,心下突然有点害怕。
这几日间在京城的所见,让他觉得这大明的日子也还算不错,可若出了城,再去看一些人和事,便没来由的心头慌慌。
大明京城繁华,可京城外是怎么个样子呢?
不多时,按照那掌柜的指示,他来到了城外。
所见之下是一片旷野,有正在收割的田地,有商旅往来,有百姓流动。
干燥的地面上也因此尘烟滚滚,刺的人呼吸不过来。
穷!
贫穷!
他尽力秉着呼吸,一路向南,不多久便走了四五里路,再看过去,前方一簇簇人聚集着,衣衫褴褛,甚至于许多妇人都衣不蔽体,蓬头垢面,满身泥泞。
流民!
一些个在家乡活不下去的人,组团赶至京城,希冀求得那一线活着的生机。
赵图触目惊心。
他见过许多的乞丐,可那诸多乞丐与跟前这些……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的人比起来,直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这还是人吗?
分明是千里枯骨,哀鸿遍野。
先前,他们可都是大明活生生的子民啊,怎就到了等死的地步了呢?
这皇城根下,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是怎样?
若大多地方如此,这大明,安能不亡?
“哎……”
叹了口气,赵图向前走了几步,顿感一股难闻臭味袭来。
太臭了。
这诸多流民,足有数千,吃喝拉撒皆在此地,其环境可想而知。
“公子?要人吗?”
“我家姑娘已经十二了,特别能干,您就收下吧。”
“不要多,一斗米,只要一斗米……实在不行半斗也行。”
此间有一妇人如饿狼似的跑到赵图跟前,直接跪地,紧紧的抱住了赵图的大腿。
这边还没等赵图反应过来,前方当即有数十人疯狂冲了过来,皆跪在他的周身。
“这位公子,我家闺女好看,才八岁。”
“我我我,公子,我家儿子十岁了,只要二斤糙米就够。”
“公子,一斤,我闺女只要一斤米!”
一番“竞价”,听的赵图呆愣原地,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人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竟只用区区十几斤、几斤米作价?
这哪里是吃人啊?
是他宁的吃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吐。
“我只要十六岁以上的。”
停顿半刻,他冷声开口。
四周众人看了看,几乎都涌动喉咙,有点傻。
这年纪……有点大了。
大明律规定,女子到了十四岁便可以成婚了,而在民间,更是比这个数更加年轻。
也就是说,你想要十六岁以上的姑娘、男子,几乎都找不到清白的了。
最终,在一番挑选之后,他足足选了十名青年男子以及十名女子,拢共二十人,用了两石米,大概四两银子。
不多时,他带着这二十人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战列两排。
“爹爹好!”
诸多女子先行施礼,跟着是诸多男子躬身,同称爹爹。
赵图定了定,面色有些怪异。
大明律中,并不允许买卖子女,这是律法。
可上有政策,下便有对策。
不让买卖子女,那便“认亲”,将女子认作为干女儿,男子则是干儿子。
于是诸多子女便称主家为爹爹、大娘二娘。
“不用这么叫,以后都叫我公子、少爷就好。”
“我与你们呢,也只是雇佣关系。”
“之前那一人一斗米,是我提前付给你们的工钱,如以后做的好,还会有工钱。”
唰!
众人闻言,无不为之动容。
雇佣关系,非是买卖,更主要是……还有工钱!
这……简直不敢想。
与他们这些人而言,若非这位赵公子,等待他们的极可能是活生生饿死。
而今被“雇佣”过来,无论怎样,至少有口饭吃,饿不死,而且家里人也因此而得利。
这,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多少人都求之不得。
可这位赵公子却没有如其他世家般那他们当奴婢,而是相当于一种长工。
这,是在最大限度给了他们自由与尊严。
“多谢公子!”
众人齐出声。
赵图点头:“嗯,没什么好谢的,以后认真劳作便是。”
跟着他一番挑选,自男女中各选出了小管事,其中一半用于看家护院、收拾卫生,另外一半则是用于开铺子。
有了人手,接下来便是衣着方面。
要开铺子,衣着最少也要说得过去啊。
奈何布匹太贵,一匹将近三两银子,可做两件衣服,他这边手头又紧,便只暂时买了两匹布,又用了六两银子。
至于衣服的制作,他的原则能自己动手的,坚决不花一分钱。
跟着便是转让铺子,他叫男子中的小管事,一个叫武五五的男子出面,以三十八两银子盘下了铺子,继而简单的装修整顿。
至于女子方面,他则是选了两个容貌还凑合的女子,训练礼仪。
两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铺子的旧牌匾拆掉,门前竖起了一个牌子。
赵图站在厨房里,眼看着一大堆菜品,不禁长叹。
五十两银子,随着最后二两余买了这些菜,都花完了。
而今他的兜里是一个大子都没有,兜比脸还干净。
付出这么多,究竟能不能行,考验,来了。
这若真不行,非但是他自己,连带着他雇佣这二十人都要饿死。
“摘菜、洗菜、切墩的步骤都了解了吧?再熟悉一下,我去写招牌,咱们巳时正式开业。”
赵图吩咐了一嘴,用借来的纸和笔,写下了几个大字——余家酒肆。
说白了便是一个小酒馆、饭馆。
其中“余家”二字取自成语年年有余,是一种对美好的期待,要知道,在这遭乱的大明末年,烽火连年,想要年年有余,不大容易的啊!
店铺名字,贴了出去,也就意味着店铺,即将开业了。
此间,门口处,两名年轻女子笔直的站立着——迎宾!
赵图为她们两个取了名字,一个叫,春梨,一个叫秋菊。
不多时,后厨备菜完毕,时间也来到了巳时,也就是后世的九点。
铺子大门打开,如同寻常人家早上开门一般,余家酒肆,就这么简单的开业了。
门外,人来人往,然大多数人都只是扫视一眼便快步走去。
还未到饭点。
于大多数普通百姓而言,尤其是非农忙时节,只有两顿饭,早饭多在十点左右,也就是巳时四刻左右。
终于,等到巳时三刻,终于有两位客人走入。
“欢迎光临!”
门口处,春梨和秋菊温和开口,躬身施万福。
那两位客人吓了一大跳,有些慌乱似的左右瞧看,最终才确认所来的不是丽春院那等花楼。
“这……怎么回事?”一人问。
“没事的,您快请坐落!”
小管事武五五亲自招呼,将两名客人引领入座,随手附上菜单。
两名有点懵逼的客人打眼看去,神色有些诧异,这单子上面,竟多是炒菜。
“酸辣土豆丝,锅包肉,清蒸河鱼,小炒腊肉……”
如此种种,大概有十多种菜,菜系并不多,甚至有些寒酸。
然,就是这般寒酸,价格,却是比寻常酒肆的价格高出了一半。
就如那土豆丝,一盘竟然要十五文钱。
一个土豆才多少钱?
只是简单的炒一下,竟翻了十数倍?抢钱啊?
“罢罢罢,来个酸辣土豆丝,再来个清蒸河鱼。”一人开口。
很快,在后厨等待许久的赵图便开始忙乎起来。
就如酸辣土豆丝,要用刀切成细丝,在热水里抄一遍,大概断生,跟着起锅烧油,丢入辣椒丝,激发出辣味后再将抄好的土豆丝放入大火煸炒,最后放入其他作料,搞定!
后厨,热气腾腾,炒菜的味道很快有部分弥漫至前堂。
“咦?这酸味,这辣味,很有意思啊!”客人中一人开口。
“二位客人,请慢用!”
武五五端着炒好的菜,又快又稳的将盘子放在桌上。
那两位客人看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顿时来了兴趣,准备食指大动,想了想又少了些什么。
“酒,你们店里都有什么酒啊?又怎么卖啊?”一人问。
“回您两位,只有一种酒,烧刀子,按斤卖,一斤五十文钱。”
“什么?一斤五十文?你怎么不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