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还挺热闹啊!”
一道中年身影走了过来,一脸笑呵呵,大咧咧坐下,眼见赵图一脸傻愣的样子:“哎呦,这不小赵吗?好巧啊,坐啊,来来来,喝点,说来咱们爷俩还没喝过吧?今天一定好好喝点。”
赵图:“……”
他有点傻!
不,是特别傻!
在这宫廷,御酒,以及各种御膳房的菜肴,再加上这么一个姓朱的……你敢想?
“愣着作甚啊?这可不像是我大明征北大将军的气魄!”
“想我大明征被大将军,率领宣城伯卫时春,将那皇太极耍的团团转!”
“这等本事,古往今来,可是少有的!”
“我征北大将军,无所顾忌,什么都不怕,而今怎么面对吃一顿饭,就这般畏畏缩缩了?可不对劲啊!来来来,坐!”
言语之间,竟是亲自起身,将呆愣的照顾拉着坐了下去,而后主动碰杯,一仰脖,直接喝了下去。
后又挑眉:“还愣着,喝啊,不喝是吧?是不是看不起我老朱?”
赵图:“……”
他整个人都麻了,傻了。
也是此间,又一道人影赶至, 正准备见礼,却是被崇祯皇帝抬手给拦住了。
“来来来,小赵,你看这是谁,你肯定很熟了吧?老卫,哈哈,来来来,一起喝点!”
崇祯皇帝很是热络。
倒是卫时春,拘谨的坐下后,偷偷的看了看赵图,又忙是正色起来,不敢太过放肆。
赵图也是看了看卫时春,见其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更傻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两三月余,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又说了什么话。
这不想倒还好,一想起来,越发的不淡定了。
“喂,赵小子,我老朱都喝了,你不喝?看不起我老朱是吧?”崇祯皇帝挑眉。
“这……”
赵图傻傻的,干脆抬起酒杯,猛灌下去之后,似乎感觉不够,干脆拿起酒壶,咕咚咚的往嘴里灌。
一侧的卫时春只当做是没看见,微微垂着头,不敢言语。
倒是崇祯皇帝,眼见这小子懵灌酒,效果越发绽放,很是开心与满意。
他不禁望向了朱慈烺:“看看,这才是真汉子,临危不惧,什么大事小情的,先喝点再说,喝完壮胆子,也就不怕了!”
朱慈烺闻言,哪里管得了许多,干脆也跟着拿起酒壶,猛喝起来。
他是后喝的,可却比赵图喝的还要快,一壶喝完,直接是将酒壶摔在地上,整个人大为兴奋!
“他姥姥的,真爽,来人,上酒!”
似是酒到兴处,他望向赵图:“老哥,慢点喝,别着急,今日咱哥俩一醉方踏马的休!”
赵图只当是没听到,不紧不慢的灌酒,又偷偷瞄着卫时春。
不多时,他这一壶酒终于是喝完,有些不舍的放下,不禁丢过去一个眼神,压低声音问:“老卫,啊?”
卫时春仍旧是垂着头,却是轻轻应了一下:“啊!”
“噗通!”
赵图也不管什么酒壶了,当即跪地:“臣……学生……草民,草民叩见陛下!”
旁边的卫时春也不敢多想,忙是起身伏跪下去。
至于朱慈烺,却也站起来,但没跪下,只是躬身一旁。
而后……
“噗通!”
“噗通通!”
附近的诸多太监、宫女等皆叩拜在地,深深垂头。
四下,一阵寂静!
唯有崇祯皇帝稳稳坐着,他似是呆愣似的,哼然一笑,拾起酒壶,重新将桌上的四个酒杯倒满,自饮一杯后,又倒满。
“迫使皇太极调回大军,稳定北方,这是社稷之功!”
“自我大明始,文人有如此功勋者,也仅有三人而已!”
“但而今,却又多了一个!”
“世宗皇帝说过: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朕,未能亲自为将军解战袍,此乃一大憾事,故有此一桌酒菜,为先生贺,为大明贺!”
言语之间,眼眶已经红润。
而后他亲自起身,搀扶赵图:“赵将军,赵爱卿,朕的征北大将军,快请起!”
赵图仍旧是有点懵的,却还是礼节性的开口:“草民,万谢陛下!”
跟着,崇祯皇帝又亲自将卫时春扶起,一桌四个人,方才重新落座。
赵图很是不自在,偷偷瞄了瞄他认识中的牛良心,便见这小子不住的扎眼,嘿嘿嘿的笑着,突然有些厌烦。
这狗东西……呸,这位高贵的、崇德的、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啊,是真的英俊威武啊!
酒宴继续。
崇祯皇帝也是喝了许多,而后不禁开口:“你小子通晓天下大事,且来说说,咱大明,如何了?”
赵图垂着头:“草民不敢妄言!”
崇祯皇帝直挑眉:“你不敢妄言,你不敢妄言,如何才有围魏救赵一策?说!哦,对了,以前你对朕很是不敬啊,朕要砍你的头,但念在你小子暂时还有点用,这头啊,以后再砍,百年之后吧,不,二百年后再砍!”
赵图:“……”
嗯,暂时还有点用!
也就是说,现在没用的话,便要砍头了?
他无奈,仔细斟酌一番后,开口。
“陛下,臣……草民以为,这天下,并不是很乱!”
“这首要的前提便是,一定要厘清问题!”
“比如李自成、张献忠等大贼,他们危险吗?”
“危险也不危险!”
“他们之所以能横行起来,其根源便是民!他们的兵,便是我大明先前的民啊!”
“今天色大寒,五谷不收,朝廷便要想法子解决百姓的肚子问题,钻研如何种地,如何产更多的粮食。”
“百姓们能吃上饭、吃饱饭了,便意味着李自成等大贼的兵源断了,也就成不了什么事了!”
“至于当下策略,一定还是守的,不要打!”
“打仗,就意味着要靡费无数的粮草、银子,先稳住局面,再让百姓吃饱,如此可解内乱!”
一番言语之后,崇祯皇帝不住的点头。
这小子说的太有道理了!
莫说李自成了,便是那初代的闯王高迎祥,是如何起来的?
还不是有吃不上饭的百姓相应,跟着他一起闹事,一起造反?
故,这江山稳定的根本,最重要的前提的条件便是教百姓们吃饱饭。
百姓们吃饱了,谁还想着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造反呢?
这也是解决大明内部叛乱的最大根本。
“那么也就是说,朝廷这边要轻赋税?”
崇祯皇帝侧目:“可朝廷若是轻赋税了,固然能减少百姓们的压力,但朝廷这边的税收也就少了,朝廷没银子,怎么办?难道要靠着商税?”
赵图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朝廷的商税,怎么说呢,一言难尽,这么说吧,便是无法收上来商税,也可以考虑朝廷自己经商,若是朝廷经营的产业每年可赚几百万、千万两银子,户部库府也就不成问题了。”
崇祯皇帝点头。
这法子,本身来说是不大好的。
朝廷经商,就容易在读书人这边落下个与民争利的说头,不好。
但,而今大明都什么样子了?
若是再大肆征收农户的赋税,就只会让更多农户流离失所,继而加入叛军之中。
所以,回头来看,这商税,或者说是朝廷自主经商才是最好的法子。
若经商可以赚银子,便意味着可减轻百姓的负担,朝廷的库府也不空虚。
此乃两全之法!
“好,朕懂的了!”
崇祯皇帝想了想:“那再说说北边,你以为如何?”
北边?女真?
赵图尴尬的笑了笑。
北边女真的威胁大吗?
表面上看来自然是很大的,包括眼前的歪脖子……皇帝陛下,都觉得北边问题很大,甚至还考虑过和女真和议的事情。
但,回头来看,那皇太极的大军危险又有多少?
固然,松山、锦州丢了,可北边的防御还有杏山、塔山、宁远三个重要城池。
莫说是否守得住,只要这三个城池暂时稳住,那么朝廷这边就可以想其他法子,比如先将女真的主要战力,也就是前鞑靼诸多部落给瓦解一番,唆使双方出现矛盾,继而闹掰。
一旦教那皇太极失去了察哈尔等诸多部落,便等于是一个人失去了左膀右臂,战力受损严重。
你战力都不够了, 再想打大明北边的诸多城池,可就要仔细考虑一番了。
自古来,天底下就没有新鲜事。
纵横联合之策略,一直都有用。
先瓦解皇太极部分战力,朝廷这边内部再稳住,那么,接下来再防守北边,压力就不大了。
说白了,还是钱的问题。
朝廷有钱了,就可以继续造火铳、火炮。
有钱了,就可以教将士们更加拼命固守。
那皇太极一边固然收拢了如耿忠明、孔有德等叛徒,也接受了先前松锦一战后的诸多战利品,如马匹、甲胄等等。
可大明这边也可以继续督造啊。
如此,北边有火器,有固守的将士,有银子、有粮食。
综合对比下来,那皇太极的实力便逊色许多。
要知道,而今的大明可是正在经受史上最为严重的寒灾,号称小冰河时期。
这整个大明都受到巨大影响,就更别提更北边的皇太极了。
只要支撑个几年,北边受寒灾影响,粮食欠收,你皇太极还拿什么打仗?
故,综合看来,大明朝廷这边最好的方略便是,先稳住,再搞粮食、搞民生。
这一切都差不多万全之后,什么李自成、张献忠、皇太极等等,都不成问题。
“表面上的问题,其实不大!”
赵图突然说道:“更多是里面的问题,比如朝野的文武,如土地兼并等等,这些才是困扰大明的根本!”
“陛下,您想想,自古来有多少个王朝,到最后又是怎么灭亡的?”
“这土地兼并,便首当其冲!”
“当大部分的土地落在了少数人的手里,百姓们便只能自那些乡绅、士绅、绅衿租土地来种。”
“这若是好的年景,百姓们倒也能混一口饭吃,可若是不好的年景呢?”
“百姓们没有粮食,还要交纳佃租等等,这不是雪上加霜,不是逼迫着他们去死吗?”
“当百姓们连死都不怕的时候,还惧怕什么狗屁……咳咳……还怕造反吗?”
崇祯皇帝闻言,认真点头。
这话,极有道理的啊!
会想回来,这么多年,那高迎祥、李自成等人之所以能崛起,可不就是百姓们吃不上饭了?
为什么吃不上饭呢?
因为各种天灾人祸。
这最大的人祸,岂不就是土地兼并!
“这一番话,令朕深有感触啊!”
崇祯皇帝不禁感叹。
他登基之后,马上就十五年了,回想起来,这十五年不知操心多少事,可搞来搞去,却不及赵图这小子简单的一番话。
“那么,朝廷这边,要如何经商呢?”他问出了最大的问题。
这大明朝廷想要稳定,那就得有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