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里的老油条们,各个都是在这一亩三分地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眼睛毒得很,见周乃慈这般做派,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一下子就都有了数。以往虽说对这位新上司也存着几分忌惮,毕竟是上面空降下来的,初来乍到时还装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让人不敢小瞧。可如今看他如此散漫,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心思压根就没放在库里的事务上,那点敬畏之心也就慢慢没了,手脚愈发不干净起来。
有个叫陈二麻子的小吏,这人平日里就胆大妄为,没个正形,在库里也是出了名的刺头。仗着自己熟悉库里的各种门道,又摸清了周乃慈不管事的脾性,觉得有机可乘,便偷偷打起了税款的主意。这一日,瞅准了四下无人,他猫着腰,眼睛贼溜溜地转,偷偷挪用了一笔税款,数目还不小。那沉甸甸的银子袋子被他攥在手里,手心都沁出了汗,心里却打着如意算盘,想着去赌场碰碰运气。在他那狭隘又贪婪的心思里,要是能在赌场翻本,把这银子成倍地赚回来,再悄悄把钱还回来,那可就是神不知鬼不觉,还能白捞一笔。
他怀揣着这笔不义之财,大摇大摆地走进赌场。刚一进去,那嘈杂喧闹的声响就扑面而来,骰子在骰盅里滚动的哗啦声、赌徒们的吆喝声、赢钱时的欢呼声、输钱后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陈二麻子深吸一口气,挤到一张赌桌前,眼睛放光,把银子往桌上一拍,加入了战局。一开始,他还幻想着能旗开得胜,可谁知道,手气背到极点,骰子像是跟他作对似的,每一把开出来的点数都让他输得精光。没几个回合,他就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懵了,呆立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事不知怎么,竟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库里悄悄传开了,最后竟传到了周庸佑耳朵里。周庸佑当时正在家中书房,和几个幕僚商议着生意上的事,听闻这个消息,气得暴跳如雷,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了一地。他脸色涨得通红,好似熟透的虾子,额头上青筋暴突,眼睛里满是怒火。立刻差人把周乃慈叫回来质问,自己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急如焚,那脚步声又急又重,每一步落下,都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仿佛要把这满腔的愤怒通过脚步宣泄出来。
周乃慈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庸佑就把一沓证据往桌上一扔,怒吼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我把库里交给你,是信得过你,你就这么给我办事?库里的钱是能随便挪用的吗?这可是关乎咱们整个家族生意根基的大事,你倒好,整天不着调,现在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周乃慈见状,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十哥,是小弟糊涂,被那些人蒙骗了,我本想着去查探些消息,没想到被他们算计。您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改过,绝不再犯。”说着,还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以表悔过之心。
周庸佑看着他这副窝囊样,又气又无奈,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罢了罢了,这次先把窟窿补上,要是再出事,你也别在这待了。我这是看在兄弟情分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别不知好歹。要是因为你这点破事,坏了我全盘计划,我可绝不轻饶。”周乃慈连滚带爬地应着,心里叫苦不迭,却也只能赶忙去筹钱。他先是跑回家,翻箱倒柜,把自己平日里藏的一些私房银子都拿了出来,可这点钱远远不够。又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找遍了平日里的狐朋狗友,好话说尽,赔尽了笑脸,费了好大劲才把事摆平。
经此一事,库里的风气却越发坏了。那些原本就心存侥幸的人,见周乃慈这般轻易就逃过一劫,更是觉得有机可乘,私下里小动作不断,仿佛都在等着下一次浑水摸鱼的机会。整个库里,原本还算有序的氛围,如今变得乌烟瘴气,账面上的数字也越来越混乱。
再说周庸佑这边,在京城为了平息谣言,整日周旋于权贵之间,忙得晕头转向。刚和这个官员喝过酒,酒桌上堆满了山珍海味,他还得强撑着笑脸,搜肠刮肚找话题套近乎,把对方哄得开心了,一杯杯酒往肚子里灌,喝得胃里火烧火燎。好不容易应酬完这一场,又得马不停蹄赶去下一场饭局,连口气都来不及喘。送礼更是学问,得根据不同官员的喜好来,古玩、字画、珍稀药材,样样都得斟酌。寒暄的时候,还得拿捏好分寸,既不能显得太谄媚,又要把亲近之意表达出来,赔笑都笑得脸僵了,一个环节都不敢落下。
就在这焦头烂额的时候,潘学士那头传来消息,宁王爷愿意见他,不过时间定得仓促,只给了三天准备。这可把周庸佑急坏了,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他深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是能在王爷面前留下好印象,往后在京城行事,那些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说不定还能捞到更大的好处。
他一边让冯少伍去购置珍稀古玩、绫罗绸缎,特意叮嘱要挑顶尖的货色,把给王爷的礼备得丰厚又精致。冯少伍领命而去,京城的古玩铺子、绸缎庄遍布大街小巷,他一家一家地跑,每进一家铺子,都得和掌柜的软磨硬泡。看中一件商周的青铜鼎,掌柜的咬死了价格不肯松口,冯少伍陪着笑,从这鼎的工艺说到年代,又隐晦地点出自家老爷的身份,磨了半天,才把价格谈下来。另一边,周庸佑亲自教金小霞姊妹宫廷礼仪,从走路姿势到说话口吻,一一纠正。看着金小霞走路时步子迈得稍大了些,他皱着眉头喊道:“步子小些,轻盈些,要有大家闺秀的仪态,别像在青楼里闲逛。”金小宝偶尔说错话,他又着急又无奈,反复叮嘱:“到了王府,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咱们的身家性命可都在这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