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老者面如黑锅，酒杯被其捏成齑粉。
眼见不时有行人偷瞄，一旁的几名家族后辈，脸上直臊得慌。
但还是装作不在意，怒目而视，引得行人的步子快了许多。
人群中，有人脸色发白，腿一直抖个不停，不断发出喘息声。
“我滴妈呀，是王玄，还好，还好当年没动手，他怎么这么厉害了……”
章凡只觉口干舌燥，脚下倒腾的飞快，一点也不敢耽误，往家中跑去。
直到关上门那一刻，才终于放下心，瘫坐在地上。
待呼吸平复了些，头倚着破旧的大门，歪歪着身子，目光落在不远处，地砖长满绿藓。
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
阳光正好，明媚不燥。
躺椅上，徐爷爷盖着纯白狼皮，眼皮耷拉着，想要撑开，却怎么也办不到，一只手不停的摸索着，语气有些焦急：
“小玄……”
“我在，我一直都在。”
王玄赶忙应道。
他坐在地上，紧挨着藤椅，将手伸了过去，方便徐爷爷握住。
徐爷爷的状态很差，刚刚说了几句话后，就睡了过去。
明明一个时辰前还能睁开眼，现在，却是不行了。
“还好，还好你还在。”
徐爷爷说的很慢，也很费力。
“孩子，对不起，爷爷没什么留给你的。”
“我大半生的积蓄都给了猎妖队，想让他们把你父母的尸骨带回来。”
“可惜，那些尸骨都不是他们的。”
说到最后，手掌非常用力。
“徐爷爷没事的，我现在是丹师不缺灵石，父母的尸骨我会去找。”
王玄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眶微微湿润。
“不，不要去找了，太危险了。”
徐爷爷轻轻摇头，感慨道：
“都说修行好，修行能长寿。”
“可是，你爷爷不过六十八岁，你父母也不过四十来岁，落得个尸骨无存。”
“还好，还好你还在。”
徐爷爷松开王玄的手腕，一点一点抬高。
王玄愣了一下，赶忙把头伸过去。
干枯的手掌，轻轻摩擦头发。
“还好，还好你还在。”
“你爷爷当年身受重伤，不肯拿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去疗伤，伤病复发，死在床上。”
“临终前，嘱托我照顾好你父亲。”
“其实，他想说的是，让你父亲入宗，但他知道我没这个能力，也不想给我压力。”
“我知道，我都知道。”
徐爷爷的动作越来越小，声音越来越低，呢喃低语。
“还好你还在，我还有颜面去见他。”
渐渐的，眼皮睁开一条缝隙，阳光有些刺眼，又将眼睛闭上。
王玄将干枯的手臂塞入狼皮中，一只胳膊压在扶手上，脑袋枕在上面。
眼中有哀伤，但更多的是怜悯。
“小玄，真的在吗……”
……
云端之上，萧长生陷入沉默，面上无悲无喜。
“这就是你拼死也要来的原因吗？”
“只为了，见上一面……”
他收回目光，继而收束神识，抬头望天，眼眸深邃，似乎可以穿越时光长河，回到过去。
他出生在一个小村落里，父母皆是凡人。
母亲年少贪玩，被劫修掳走抽取精血，虽然修士救援及时，保住了性命，但也因此伤了根基，身体越发虚弱。
也因为母亲体弱，他是个早产儿，身子骨也不硬朗。
父母对他越发亏欠，每每有肉食鸡蛋都拿来给他补身体。
日子过得平淡，也快乐。
母亲的身子越发不好，那时，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仙师，找寻灵药，把她的身子养好。
天道垂青，事情就像他所期待的一样，有修行资质，得以进入宗门。
修行到炼气四层后，他听说血精花可以治疗母亲的问题，可一朵就要上百灵石。
他没有灵石。
可母亲的身子越来越差，已无法下地，于是他前往了断崖山脉。
幸运的是，他不仅找到了血精花，还找到了三枚特殊的竹片。
不幸的是，他没赶上见母亲的最后一面，因为……
为了得到竹片，花了太多时间。
“贪婪啊，贪婪……”
他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出那段悲伤的日子，但自那以后，修行越发刻苦。
到了后来，冲击筑基之时，被大长老之子纪凌云算计，筑基失败。
心有不甘的他，待伤势养好后，果断动用竹片寻求筑基丹。
他成功了，又失败了。
成功筑基，却也等来了一座坟冢。
这一去，太久了。
飞鸟翼展流云，萧长生垂眸一笑。
下一瞬，来到坊市之中，没入人流。
酒楼二层，空旷无比。
徐家老者面色阴沉如水，双眸紧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
其余三人，坐到一起，一言不发，陷入诡异的沉默。
“噔，噔……”
连接二楼的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一名徐家弟子面露不喜，这掌柜是真的找死，不是吩咐了谁也不能上这二楼嘛！
三人循声看去，只见来人面无表情，一袭青衣浮动，长发束在脑后。
本想发声怒斥，转瞬间面露惊惧，磅礴气机缠绕，使其不能开口也无法动弹。
脚步声不停，徐家老者睁开眼，满是愠怒。
一偏头，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还不等他开口，萧长生目光落到桌上的酒壶。
拿起酒壶放在他面前。
“喝完就回去吧。”
“是！是！是……”
徐家老者异常慌张，他的心跳的很厉害。
以至于他听不清自己的话，也不知道这个‘是’字，是否说出了口。
只能不断重复，声音也越来越大。
“叔，叔爷，那位走了。”
青衫远去，徐家弟子赶忙上前。
徐家老者这才反应过来，一口气吐出，仿佛被抽干所有精力。
腿一软，瘫倒在后辈弟子怀中。
不过一息，便推开后辈，站了起来。
“快，我们走。”
“那王……”
话未说完，老者眼一瞪，反手就是一巴掌，将其抽翻在地。
“啪！”
清脆的声音，吓的另外两人干咽一口唾沫，暗自庆幸自己开口慢了。
老者头一扭，抓起桌上的酒壶，瓶塞丢掉，大口灌入口中。
最后一滴酒液落入口中，将酒壶一扔，飞快跑了下去。
几人愣了一下。
“叔爷，叔爷，等等我们啊。”
两名徐家弟子赶紧扶起那被扇翻的弟子，三人齐齐冲下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