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屋进完火,宋向阳一家就开始搬进了新房,连同两只小猪都搬进了新的猪圈。
李国庆送来的年画、日历、窗花、剪纸、画报,都被大姐留了下来,把新家装饰的很好看。
尤其是那明星海报,姐姐几个很是喜欢。
有刘晓庆、杨钰莹、周慧敏、小虎队、林志颖,还有周润发和赵雅芝,另外还有几张电影海报。
而那些布匹和红包,母亲则是跟宋向阳想的那样,准备结婚的时候一起跟嫁妆送回去。
因为再过几天,便是春分,宋向阳便去奶奶家借了牛、爬犁这些,准备先把秧田给翻了。
奶奶家的老黄牛很是听话,宋向阳给它套鼻锁和戴木枷的时候,都一动不动。
不过这时候的水还很冰冷,都有点浸的脚指头疼,适应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暖和一些。
宋向阳是第一次犁田,有些生疏,所以得左手拿着绳索和竹枝,右手扶着犁。
犁田也是个技术活,犁的深了牛就容易累,会歇歇停停,犁的浅了,地就翻不好。
刚开始的时候,宋向阳吃不准,没有把犁尖插深,一挥绳索,一打牛屁股,那牛就快速的拉着他和犁向前了。
结果,犁了几下,犁就已经拖了出来,自己也跟着被拖拽了一段距离。
他急忙猛拉鼻绳,才把牛给稳住,又掉回头继续开始。
三姐在田埂上挖着田埂,打趣道:“老弟,你这是犁田啊还是赛跑啊,照你这样子,这溪水口的几百亩田都不够你一天犁的。”
母亲几人听着三姐的大姐,也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
“我这又不是老把式,能把田翻过来就不错了。幸好这牛还算听话,要不还真得被拖着走。”
宋向阳侧头回应道。
“这老黄牛在队上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你不用一直打它,吆喝几声就可以了,它懂人话了。”
母亲扶着锄头说道。
宋向阳依着母亲的话,开始“驾驾驾”“吁吁吁”的试着。
果真就像母亲说的那样,那老黄牛极通人性,随着宋向阳的声音落下,老黄牛都很精准的执行着指令。
掉头的时候,也极为配合,宋向阳抬出犁,转到牛头前,他就自动转身了,都不用宋向阳喊“转”。
后面宋向阳加深了一点,老黄牛艰难的步子也没有间停过,节奏保持的很好。
母亲见着宋向阳越来越熟练的样子,说道:“这老黄牛还是小牛的时候,你爸爸牵着去犁田,都是把田埂犁出了好几个缺口,后面弄得你爸都跟牛置上了好一会气。”
宋向阳一边犁着田,一边听着母亲的讲述,笑道:“犁田和耙田还是老黄牛好,我要是弄头小牛,估计也得被气死。”
“自己家没牛,去借人家的老牛都是要换多个工的,借小牛可以帮人家训练,有时候说点好话,连还工都不用了。”母亲略带回忆的说道,“你爸当时也是想着把小牛练一练,这样就不用去借人家的牛了。”
三姐站直了下身子,冷不丁地插话道:“嗯妈,你犁过田吗?”
“队上的田都是男力犁的,都怕妇道人家犁不好。而且犁田和耙田的工分都高,哪个愿意妇道人家去抢。不过,妇道人家也犁不来,扛这些犁、耙什么的都要费一番功夫。村里也就王喜凤使得一身好力气,能跟那些男力比一比犁田。”
母亲继续说道。
那王喜凤确实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连二百多斤的“戽桶”都能扛,平时挑个一百多斤的谷子去街上都是轻轻松松。
就连村里扛树,都是跟男人一样的。
不过,她饭量也挺大的,就一点酸萝卜都能吃三四碗大米饭。
所以,村里人都称呼她为“太妇道”,意思就是人又高大,力气又足的妇道人家。
“这次可亏了你弟弟去换了田,要是那几处山冲的田,牛容易被碎石伤到脚,那犁也得犁坏。这要是借人家的牛和犁,都得赔上不少钱。”
母亲一边挖着田埂的杂草,一边继续说道。
“老弟这事确实办的牢靠,这么一换,牛和人都轻松多了。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老弟从换田开始,好像就转了性子了,都再吊儿郎当了。”
三姐接过母亲的话茬。
“你还期盼着你老弟不好呢!他不是转了性子,是开窍了。”
母亲斜了三姐一眼。
三姐也知道只要提到宋向阳的不好,母亲就会立马维护,心里也不生气,继续挖着田埂。
宋向阳对三姐吃瘪暗自好笑,他可不是转了性子,就变了个人回来。
不过,母亲这一回话,正好给自己解了围,要不然还不好回应。
所以,他也没多话,继续着犁田。
如今田都在一块了,也只有两亩多一点了,这秧田种上一半的秧苗就够用了。
但是为了打理方便,他是把这块秧田给全部犁完了。
接着,他又套上耙,耙了三遍,这样之前犁出的大块泥巴,就被碎成了小块。
给一些草根、石子,经过这么一耙,也都全部筛选了出来,一一扔到堤坝上。
这样泡水一阵子,等到播种的时候,隔成几个豆腐块,就可以撒种子了。
下午的时候,宋向阳又带来了大锄头和钉耙。
母亲几个上午除草的时候,已经把田埂挖的很窄,这时候需要将耙好的稀泥,给垒一些到田埂上进行加宽。
这样,既可以盖住那些草根的生长速度,也可以让田埂方便行走。
等待撒秧苗的时候,到时候再把秧田犁一遍,又垒一次。
趁着新泥,就可以栽上黄豆、豆角和甜杆了。
豆角需要缠藤,刚好甜杆可以做杆。
有了这些,还可以抑制田埂上杂草的生长,也可以为稻田分担虫害和飞鸟,而且,还多了一份收成。
像那些青蛙,也都是平常喜欢待在这些作物的叶子下面躲荫。
不过,到时候也得多注意脚下,尤其是夏天的时候,豆叶繁盛,极易藏蛇。
大家下田的时候,基本都是赤脚,被蛇咬伤的层出不穷。
只要被毒蛇咬了,没到半天,脚就会肿的跟柱子一样。
更毒一点的,可能当下就得吐白沫,翻白眼。
因为距离卫生院远,医疗又不发达,基本靠敷草药,所以丢掉性命的也时有发生。
清水村把这种垒田埂的活儿,也叫做“捉田埂”。
意思就是除了垒泥巴上去,还要把田埂给弄得光滑平整了。
通常这都是要两个人配合,一个人在前头拿钉耙勾泥巴上来,进行基本的加固,后面的人则拿一块木板沾点水,不停地刷着泥巴的表面,让其光滑平整。
显然,这勾泥巴的事情,宋向阳就承担了,而后面刷的事情,则是母亲几个轮流着来。
这活儿非常累腰,时不时地就得直起腰来歇息一下。
而且,现在就算是初春,田里蚂蟥也多。
这蚂蟥一上腿,刚开始都不容易察觉,等吃饱了,有可能才有知觉。
三姐是最怕蚂蟥了,每次都是边上的人提醒,她才后知后觉,然后就边跳边喊“妈妈呀......妈妈呀”。
不过,三姐的这番滑稽行为,像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风,瞬间驱散了萦绕在众人周身的疲惫与倦意,惹得大家忍俊不禁,为这略显沉闷的劳作时光添了几分轻松与欢乐。
不知不觉,夕阳西斜,暮色渐浓。
秧田的活儿终于落下帷幕。
大家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并肩站在田埂上,目光柔和地落在那缓缓蓄满水的秧田里,澄澈的水面倒映着天边被晚霞晕染的云彩,如梦似幻。
再瞧瞧那平整如镜的田埂,规整又扎实,一天的忙碌与汗水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心底满满的成就感。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天的辛苦,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