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救，赎

头顶二楼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一个身穿轻薄纱衣的妓女扑到窗口发出放荡的笑声。

她望着远方嗔道：“一大早还让不让人睡觉，吵吵什么呀！”

一个赤膊男人从身后抱住他，发疯似地啃咬，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昨儿抓了一伙儿土匪，今天要在南街口斩首示众，这帮人都是去看热闹的。“

“行了行了，别咬了！砍头有什么好看的，跟你一样又短又快，哆嗦一下就完事了。”妓女笑骂道。

“这就让你见识见识官爷的厉害！”

“真的呀。”妓女转过身去，将男人的脸按在胸上，发出销魂的声音。

一顶皂帽从女人的肩头滑落，飘飘荡荡落在沈希身前。

男人将埋藏在胸口的头抬起来，冲着沈希大吼：“小婊子，把爷的帽子扔上来。”

沈希没有理他，再转头时，小乞丐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她飞快的冲出巷子，一大群孩童大呼小叫地跑过她身边，追着一个滚动的铁环，哗啦溅起纷乱的水花，引来卖烧饼铺老板的咒骂。

很多人都探头探脑向一个方向前进，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希追上一个跑慢的男孩，拉住对方的肩膀问道：“怎么回事？”

男孩回头看他一眼，脚步却没有放慢：“要砍头咯！”

“砍谁？”沈希大声叫着，脚步不停跟在后面。

“土匪啊，昨天官府又抓了一伙儿土匪，今天全给他们砍咯！”男孩举手做出一个挥刀的动作，表情凶狠又痛快。

沈希一愣，男孩脱离她的掌心跑远，她却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掌根和膝盖全破了皮，她忍着疼站起身，才发现右手拇指的指甲断裂，已经充满瘀血。

她不敢停留，跌跌撞撞随着人群向前奔去，眼角泛起泪花。

昨天、土匪、官兵……

她隐隐生出不详预感，今天被砍头的这些人中，或许就有她的爹和娘。

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街对角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身穿黑袍的林知易站起身来。

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如果沈希能杀了那个小乞丐，这顿饭他一定会吃的很香。

他吹起口哨，将一把铜钱洒在桌面上。

“老板，结账！”

……

“老板，开门！”

徐老秃举起拳头敲门。

三人跟随拥挤的人群，拐了七八个弯，走过一段向下的石阶，才停在排水沟附近的老旧木门前。

或许是来的太早，徐老秃敲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陆远烦躁地望向不远处。

工匠们正紧锣密鼓地搭建行刑台，听说县衙抓了十几个土匪，过一会儿就要在这里当街斩首誓师，为即将开始的剿匪行动造势。

“早几天剿匪，沈家三口就不会被抓走了。”他瞥了一眼空荡荡刑台，眼中充满恨意。

终于，门内很快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吱嘎——”随着一阵令人齿酸的摩擦声，厚重铁门上方的小窗被拉开，一对儿提溜乱转的眼珠出现在小窗后面，乱窜的目光扫过整片街区，最终向下斜视落在徐老秃身上。

“你怎么来了？”里面的人没好气地问道。

“我们是来赎人的。”赵二抢先回道。

“咔嚓。”没有任何回应，铁窗被重重关死。

一阵紧促拉动闩锁的声音过后，铁门被拉开，一个秃头疤脸的人站在门口。

“赎人？”

“这是我朋友，他家里人可能被抓来了，麻烦通融通融。”徐老秃忙赔笑道。

“只能进去一个。”

“我去！”赵二开口道。

陆远一把夺过赵二的银袋子，迈进门去。

“哐当。”铁门将徐老秃和赵二关在门外。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天花板由木板搭建，洒下斑驳的光影。

大康王朝严禁贩卖人口，特别是对于贩奴行为更是深恶痛绝。

可在怒河县这种蛮荒边陲，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即便如此，陆远仍感到荒诞离奇。

他抬起头，透过稀疏的木板向上看去，工匠们已将刑台搭建完毕。

真是讽刺。

地面上很快就要斩首土匪，举行剿匪的誓师大会。

而相隔不过几米的地下世界，正是土匪掳掠贩卖人口的集中营。

真他妈讽刺。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大厅，这里是屠龙帮的人口卖场，通风很差，汗臭味、尿骚味还有血腥味混在一块让人闻之欲呕。

人被抓到这里就不是人了，是货物，和萝卜白菜没两样。

他们被剥光了，或者留着一两件勉强遮住私处的破烂衣衫，吊在梁上供人挑选。

沈希也受到这般待遇吗？

陆远紧咬牙关，恨不得把这里的人都杀了。

他跟在壮汉身后，快步穿过人头攒动的大厅，来到一条狭长的走廊，壮汉停下脚步说道：“等一等。”

他走到右手边第三个房门，卖力敲门道：“长毛哥，来生意了！”

房间里面传出女人凄惨的叫声。

陆远心口一紧，手按在飞刀上，可仔细听去，这声音与沈希明显不同。

过了很久，房门才被拉开一道缝隙，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孩抱着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头发乱蓬蓬的，流着鼻血，身上全是被殴打之后的淤青，她怨恨的眼神从陆远身上扫过，哭泣着向长廊深处跑去。

壮汉带着陆远进入房间，对着上身赤裸躺在床上大口喘气的男人说道：“长毛哥，这有个要赎人的。”

长毛，人如其名，满头油腻腻脏乎乎的长发。

长毛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抬眼看向陆远，突然抽出匕首，对准陆远的眉心，扬手给了那汉子一巴掌，说道：“你特么想钱想疯了！什么人都敢往我这领！”

他猛然跃起，薅住陆远的衣领，将其推在墙上，刀刃抵住陆远的下巴，恶狠狠说道：“你特么是打哪来的？是不是野狼帮的人？”

最近屠龙帮和野狼帮斗的太狠，互砸场子的事屡见不鲜，双方的神经都已经到了紧绷近乎崩溃的程度。

陆远贴在墙上，缓缓说道：“我只是来赎人的。”

“你他娘的放屁！”长毛提膝顶在陆远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