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如钩,钩如月
- 袁术,诛宦从十常侍孙女开始
- 筱笙莜礼
- 4076字
- 2025-02-03 22:32:15
下弦月,月如钩,寂寞洛水,空自流。
水北为阳,即是河阳。
深秋的天空总是高远,伴月的繁星才会亮闪。
正如河内军营中,篝火熄灭,岗哨的士兵拄着木杆枪昏昏欲睡。
哨兵的头顺着枪杆,不断下移,渐渐地比肩头还低。
随后便是猛然惊醒,环顾四周,除了枪头闪烁发亮,再无其他动静。
“呦,睡了?你小子可以啊!”
“嘿~嘿嘿,二叔,这不,这不是在太困了吗。唔~哈~”
“行了行了,早和你说别来当兵,老家那边虽然有些杂役,现在看来倒还是能活下去。”
“那不是,不是……”
“不是啥?真以为上了战场就人人有军功?这还没动刀子呢,你不知道那真打起来,亮闪闪的刀子嗖一下砸在脸上,说不得就得带下来点啥,你小子,站岗这活就凑合着吧!”
“凑合凑合,不知道凑合了几个月了,洛阳就在眼前,好歹让我们进去瞧瞧……哎呦!”
“呸呸呸!小点声!”哨兵左右四顾,又补了一巴掌,“别发这牢骚!”
“为啥……”
稍微远点一处军营,魏越魏续站在帐门,听见哨兵交谈,就勉强听了几句。
“哼,洛阳近在眼前,不进去瞧瞧,也真是不甘心!”
“别抱怨了,今日来了三伙同乡……”
“同乡!同乡!一个凉州口音。一个洛阳的,那李肃我倒是认识,他那等人物也能当中郎将?”
魏越魏续虽然同姓,却不是同族,魏续较为亲近吕布,正是吕布怎么个亲戚,那魏越却只是同乡。
两人联袂而来,进入帐中,却发现侯成,宋宪,成廉都已经到了。
吕布披着快擀毡大氅,裹着内衣,坐在案子后面,见几人进来,努努嘴,示意坐下。
“奉先,三更了,叫我等来何事?”
成廉率先开口,几人都是同乡,所谓上下级之分,不是那么清楚。
当然,也是因为几人都没个正经的一官半职罢了。
吕布沉吟,琢磨说辞,又不知该如何出口。
“再等等,还有一人没来。”
座中几人扫视,默默点验人数。
如果说九原同乡,就是他们几人,显然没了他人。
“还有谁?”魏越开口,却觉得一阵风扑面而来。
侧头看去,只见一青年模样之人,浓眉大眼,两鬓胡须修理得较短,却给人一种越剪越长的感觉。
鼻梁不高不低,双唇较厚,给人一种沉默寡言的感觉。
“子和,你来了。”吕布轻声开口,随即起身,两三步便到了这人身前。
挽住这人胳膊,将其拉到自己身边。
魏续伸手遮住嘴巴朝向成廉,“成廉,这高顺怎么也来了?”
“不知,实际我先去叫的他,回来才叫的你们。”
没等几人再嘀咕下去,吕布终于打断。
“几位,都上前来坐吧,将席子拉过来,我等围这一圈,有事与你们说。”
“好嘞!”
“何事,如此郑重?”
“奉先……”
几句话的功夫,七个人围坐一圈。
“几位,我等来洛阳也有些日子了,从军……也有些日子了,今日却是忘了,我等是何时来从的军?”
吕布的开场白有些奇怪,五人面面相觑,唯独高顺微微皱眉。
“去年也是九月吧,算来有一年了!”
“我怎么记得是去年中秋?”
“不是不是,你记错了,是深秋雨后!”
七嘴八舌说了一阵,也没有个确定的结果。
“不是中秋,去年中秋,建阳公来并州上任不久,才派人发布告招兵准备与那胡人打一场,到了九月十五才正式招兵,约莫是二十三,我等入伍。”
沉默的高顺忽然开口,叙述的清楚。
“子和说差了,如是说雁门一带,八成如子和所说,可我等九原一代,或早或晚却是不尽相同。我记得清楚,正是九月二十七,建阳公来九原镇上,摆下几案,当场招兵。”
高顺点点头,也不反驳。
他是雁门人,入伍之后才认识了吕布一群九原人,战阵之上都是勇猛,与吕布冲杀才结下的交情。
“唉!想来今日过了三更,便是整整一年了!诸位,我等来了这么久,没个一官半职,如何去见并州父老啊!”
高顺皱眉,此时自己算是半个外人,吕布惺惺作态,说不定便是为了自己。
“奉先何苦如此?谁人不知奉先与建阳公最厚,以父子相称?为何今日作此姿态,当日建阳公也说的清楚,义从兵马,也与寻常兵士一般待遇。”
“子和啊,今日叫你来,有些事便该先与你说清楚。”
吕布扫视几人,“在座皆是同乡,而今日,我这里还来了三波同乡。”
“今日先来之人,我情知是来拉拢我,也没管是谁,便以礼相待,没成想那人桀骜,看不起我等。”
“那人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又来一同乡,那人叫做李肃,我少年相识之人,如今在董卓麾下做中郎将。”
“李肃带来厚礼,又许我骑都尉一职,我也没当场答应,只是将他赶出。”
“到了黄昏,又来一人,没带礼物,又隐藏身份前来,说是故人。”
“掀开斗篷一看,却是当朝后将军袁术!他来我帐中正如我方才对你一般,故作姿态,又想拿捏于我,又想招揽于我,仔细想来,甚至有几分可笑。我要官职,他却不给,说只投他袁术,不投他袁家。”
“今日叫子和这半个外人来,也叫我等同乡之人来,便是想问问几位,我等,该何去何从?”
吕布话音刚落,魏越跃跃欲试刚要开口,却被成廉一把拉住,吸引几人目光,一时间,竟然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魏越,你先来,说着挨个说,子和最后。”
“好嘞!”魏越腾地一下起身,手指帐外。
“要我说,我等当日作战,勇猛不曾落下半分,凭什么张杨那边就能吃官粮,我等便只是个义从?说到底,他丁建阳有何能耐让我等甘心追随,不过都是看他刺史,混个前程罢了!”
这话说得露骨,却是所有人内心真实想法。
“好,魏越,你说完了,便不要再打岔,侯成,换你。”
“啊?哦!要我说,魏越兄弟所言不差,可建阳公也不是一无是处,毕竟几个月不到就平定了并州全境啊!”
“魏续,你!”
“倒也是,可是……那并州虽说平定了,也是给朝廷看的,我等都是小民,平没平,我们还不知道吗?”
“宋宪!”
“他三人所说有道理,可奉先所问显然不在此,莫不是要问是投袁术还是董卓吗?”
吕布不答。
“如果说选人投奔,我也没见二人,可董卓能许骑都尉一职,想来是不小的官,比我这……屯长,要大许多吧!”
“成廉!”
“我倒是觉得,那骑都尉不过是个虚职,董卓又不是陛下,哪里能随意许人官职?反而是袁术,白日一见,倒是有几分贵气,若要选,不如选他。”
成廉说完,低头不语,魏越那边又要开口,吕布伸手虚按。
“子和,只有你了。”
“奉先,今日你叫我等前来,怕是有打算了吧?”
吕布依旧微笑不语。
“既然奉先非要离开建阳公,不怕落天下人口舌吗?”
吕布摇头,“我也读过几天书,所谓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丁建阳视我如奴仆,我日夜伺候也不见半分实在亲近,我便以奴仆之礼报之也无不可。”
“所以奉先就选定袁术了?”
“诶诶诶,高兄,方才奉先还说那袁术可笑,怎么就说选他了?”
“奉先说的明白,那袁术亲自前来,多少是有几分尊重的。不曾轻易许诺,想来这等贵人也不至于吝啬官职,又是有几分诚意的。”
“那奉先为何又说故作姿态?”
“那你问奉先。”
吕布大笑。
“果然,叫子和来果然懂我,那袁术与我故作姿态也,想来是来见我他也有几分无措!”
“那日在洛阳,董家宴席之事没与你们说,当日我场中角力胜了董卓手下一将。袁术今日前不曾见我,却非要将我推在众人身前,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咱们弟兄也是到了洛阳人前了!”
“我估计他必然不会放弃,若是再来,便从他也不是不可。”
成廉欲言又止,见吕布定下结论,便只好附和。
“成廉,你有话说?”
“有!”成廉咬咬牙。
“那并州何时能回去?九原何时能太平?”
“并州难回,九原若是想太平。怕不是得有卫霍那般将领,再打到狼居胥山才好,若是可以,我等将九原百姓迁来内地州郡也好。”
“今日且散,叫你等来是先通个气,也是宽我之心……”
没等说完,只听外面大叫一声,响彻月夜,
“二叔!敌袭!”
……
随后灯火忽然亮起,魏越起身便想跑出。
“慢!着甲,子和也披甲!”
吕布听见喊声便知道出了变故,说不定是董卓来劫营也说不准。
几人披甲完毕,手执刀刃,站在帐内,偷眼看去,发现不少士兵跑出营帐,查看发生何事。
而此时,距离吕布营帐不远处,丁原帐内。
如往日一般,丁原一桶热水放于床边,于几案前思索局势,也不知能思索出个什么来。
“叔稚,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张杨,并州云中郡人,当时作为武猛从事,如今作为一部校尉。
“怎么,建阳公觉得来人应该是吕奉先?”
“呵,那倒是没有,不过叔稚,为何深夜披甲,又不进门?”
“进门?进门做什么,难不成学着那吕布给你洗脚?让你加冠?我又不是你义子,你管我作甚?”
“放肆!”丁原大怒,一把布巾沾水就要丢向张杨,飞到一半便轻飘飘落下。
“你才放肆!丁原,你可知罪?”
张杨身后,李肃从帐外钻入,手里拿着墨迹还未干的……告示,勉强算作告示。
“丁原!你拥兵驻扎河内而不听皇命,丢并州战事不管而直指洛阳,纵兵劫掠火烧河内!”
李肃咽了口口水,“一为不忠,二为不义,三为不仁,既犯国法,又无道德,今日特来将你收监,快快与我等回去,等候发落!”
丁原一双湿漉漉的脚此时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手中布巾又已经丢出落在地上,只能就着衣衫擦拭。
起身之时,手握床边长剑,看向李肃。
“你是什么人?也敢来我军营放肆?”
转头看向张杨,“叔稚,我念你追随多年,不追究于你今日无礼,将此人拿下,不,直接砍了,赶紧退去,别打扰我休息!”
……
“奉先,可要出去?”
吕布看着月光下,营门旁的血迹,已经猜出兵变是从张扬那边过来。
“出来,召集弟兄们,成廉,速速带两百人随子和归营,他那里也得有人照看!”
一时间,吕布营帐中灯火也亮,附近士兵像有了主心骨一般向此处汇聚。
千人不少,聚集一起排排站好,倒也是不多。
“集合,列阵,等候调遣!”
……
丁原听见脚步声杂乱,知道有人又被惊醒。
手下五千兵马,有人叛变也不能瞬间通知所有人,自己只要出去露面,便能稳住局势。
想到这儿,丁原放缓语气。
“叔稚,你深夜来此做事,好歹让我听个明白,这人是谁,如何说动了你?”
“你休……”
张杨一把将李肃扒拉到一旁,自己则上前一步与丁原相对。
“建阳公,今日对不起了!董卓派此人来此,说许我骑都尉一职,还有封侯,你太过温吞磨叽,挡了我们兄弟的路了。”
丁原勉强镇定,随即大笑,面色古怪至极,或是疑惑,或是恳求,或是不屑。
“你此时没有官职,又没个靠山,他董卓还是看着袁家才能进洛阳,凭什么保你做骑都尉?”
张杨也不说话,呵呵一笑,上前一步,身后掏出一把铁钩,正是帐外随手拿来。
“建阳公,让你知道清楚,非是请教于你,而是让你死的明白。”
“你……视我等为奴仆蝼蚁,我等又如何能像当日见方伯一般毕恭毕敬?见血之人终究不是当日黔首了!”
“走好!”
帐外,三更过后,下弦月如钩。
帐内,话音刚落,钩如下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