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与虚无，充斥着整个空间。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我...”
这个念头骤然泯灭。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夕之间，也可能历经无尽昼夜。
又有一个念头冒出。
“我...是...”
如泡沫般破灭，再一次陷入沉寂。
周而复始。念头不断地诞生，也不断消逝。
直至某刻，有个念头存活了下来。
“我是什么！”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回音。
许久，它感知到了什么，像是呓语，像是嘟囔，断断续续，不太真切。
“江...”
“我是江。我是江。”念头无声地呐喊，剧烈波动，最终在失控中消亡。
某一刻，另一个念头感知到了。
“流...”
“我是江流...我是江流...”
黑暗似被煮沸，无数念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在虚无中，他找回了自我。但他看不见、动不了、醒不来，只有意识。
“我应该死了.....难道被人救了，成了植物人....不对，我死了，这里是地狱吗...”
醒来的江流说不了话，也做不了别的。只能不停揣测，推翻，再做出新的假设。
除此之外，只能等待。等着有声音再次出现。
孤独、虚无，是这个地方永恒的主题。在这里，江流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漫长的等待中，江流崩溃了无数次。回忆和幻觉，频繁交替，让他常常分不清真假。
可能是几个月，或者是几年，他终于再次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开始，只是滋滋的杂音。后来，是一个字...半个句子。
江流怀疑过，这些可能是幻觉，是自己欺骗了自己。
直到他听到，完整的对话。
“江流，香蕉出了新的手机，Bphone 7代。听说，只要我们成功从这里毕业，每个人都能得到基地配发的一台最新款手机。”
说话的人应该是个年轻男子，语气中带着点兴奋。
“你别想太多了，运气不好的话，觉醒试炼失败，我们就完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如果你挂了。我可以烧一个全新的手机给你。”
另一个年轻男子，带着点玩笑的口气回应。
“去你的，你死了我都还没死。你嘴可是真欠，是不是吃了屎。你别跑，吃我一招。”
对话，到此结束。
听完这段对话，江流陷入沉思。对话里调侃别人的，就是自己。只不过，那个声音听起来更年轻。
他很确定，自己从未和任何人，发生过这样的对话。
“这算是回到过去？香蕉是什么公司？是谁占用了我的身体？觉醒试炼又是什么？”
江流有无数疑问，但没有人帮他解答。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话出现的次数越发频密，内容也越来越丰富。
江流感觉自己越来越稳定，不再那么孤独和恐惧，不再轻易陷入疯狂和自毁。
在虚无中，他找到了锚点。
冥冥之中，江流有一种直觉。只要他能感知和接收到对话以外的讯息，或许他就真的能‘醒来’，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江流没有等太久。
......
“那我关灯了，江流。”说话的是刘畅，一个经常和‘江流’玩笑和打闹的室友。
“嗯。”已经快睡着的‘江流’，嘟囔着回应。
“啪。”关灯的声音响起。一阵窸窣声后，房间恢复了平静。不久，鼾声响起。
听到这里，黑暗中的江流，觉得时机到了。
作为意识，江流没有眼睛。但这不妨碍他想象自己有一双‘眼睛’，并‘闭’了起来。
接着，江流幻想出另一个场景，自己躺在某个房间的一张床上，闭着双眼。
这一切，听着很是分裂与怪异，但这就是江流想到的方法和做出的尝试。
“醒来。醒来。醒来。”江流的念头无数次波动。
幻想中的房间里，床边出现了另一个江流，也闭着眼，用力推了推床上的江流。在不断地摇晃中，床上的江流有了反应，他皱着眉，下一刻就要醒来。
床边的江流，更用力地推了一把，喊了声，“醒来。”
下一刻，这三个江流同时睁开了眼。
江流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醒来了，但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地上动弹不得。花了一点时间，他弄明白了。
他，江流，成了一道影子。
在地上‘仰望’四周，江流发现，这个房间和前世的大学寝室差不多大。房间两边各有一张床，床边是个柜子连着桌子，还有两张椅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正对着寝室大门的是一个阳台，远远‘望’去，那里有两个门。江流猜测，应该是浴室和厕所的门。门的对面是什么，江流‘看’不太清。但凭借浴室墙面的微弱反光，他觉得对面应该是带镜子的洗手台。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布局，让江流情绪有些复杂。用“恍若隔世”来形容不太贴切，因为他确实是死而复生。说是“物是人非”也不准确，因为他压根没在这里待过。
更何况，自己现在是人，还是鬼，他都没弄清。所‘见’的世界，也只有黑白两种色调。
屋内此起彼伏的鼾声，将江流的思绪拉了回来。江流‘望着’他们，心中充满了嫉妒。
他很想和他们角色互换，但现在，却只能被死死地钉在原地。
醒来的第一夜，江流都在尝试，让影子，或者说，让自己动起来。但一个晚上过去，都没有移动分毫，他一无所获。
当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时，江流有点开心。虽然感受不到那种温暖，但不用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也没有灰飞烟灭，这让他心里好受不少。即便，这只是眼下唯一的安慰。
“刘畅，起来了，该晨练了。”
话音刚落，江流发现自己的视野产生了变化。他出现在了床上，‘视线’上方有个身影正在穿着衣服。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
作为影子，他根本操控不了自己的动作，只能亦步亦趋的跟随，视野也在不断变化。现在的他和提线木偶相比，好像没什么区别。
好在，不管怎么切换，都没有空间震荡的感觉。不然，江流觉得自己会被硬生生地晃‘吐’。
但这种视野切换，还是有点新奇。切换的间隔，前后有着不同的时间流速，像是抽帧，让江流有种看王家卫电影的错觉。
“别嚎了，江流。说了多少次，不需要你喊醒我。”一个壮实的胖子，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
江流‘眼’前的身影，这才刚要走到洗手台。他嗤笑了一声，接着道，“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样。你又打不过我。”
听着这个有些年轻的声音，江流有些恍惚。不管听到多少次，他都会觉得诡异。借着洗手台的镜子，他第一次‘看’清眼前的身影。
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下身是一件黑色短裤。露出的胳膊和腿，肌肉线条都十分明显，黝黑的皮肤上还有一些伤疤。
而他的长相，和江流的前世一模一样。身形和前世相比，更为壮硕，也更为高大。
看着这个模样，墙上的江流一时有些不适。他感觉自己的头部，被拼接在一个肌肉桩子上。除了这张脸和声音，这个人实在不太像自己。
“行行行，你牛叉。等着吧，我早晚找人一起，打你闷棍。”已经起床的刘畅，穿着同样的衣服，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准备洗漱。
刘畅从江流身前经过时，突然下蹲，双手一合，冲着那个身影的屁股刺去，嘴里喊着，“千年杀！”
没等刘畅技能命中，他身前的身影，一个迅疾的侧身摆腿，朝着刘畅甩了过去。但刘畅并没有飞出，只是一个滑步，双手架住了这记鞭腿。
“你是不是傻啊！这有镜子，我又不瞎。”那个身影嘴里塞着牙刷，鼓囊着说话，语气有点无奈。
刘畅甩甩双手，顺手拿起牙刷，边挤着牙膏边说道，“你真没意思，每次都戳破。”
那个身影没有理会，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洗漱。
被‘挂’在墙上的江流，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这两人的动作都很快，给他一种练家子的感觉。但他们只是玩闹，全程都收着力。不然，刚刚那下鞭腿，真能把刘畅甩下阳台。
江流‘盯’着他们的身体，不断地上下打量。这种‘眼神’有点炙热，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婪。
可能是他‘看’的时间有点长，原本还在打闹互喷的两人，有人突兀地停下了动作。
“别动，有古怪。我感觉身后有人在偷窥。你没有发现吗？”镜子前的‘江流’架住了刘畅的手，朝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刘畅听到这话，便收回了手，跟着狐疑地往身后看了几眼。两人不断扫视，但都没发现异常。
“我感觉不到。你是不是没睡好，精神不太好啊？还是说，觉醒试炼快开始，你精神有点紧绷?”刘畅收起往常的嬉闹神情，有些担忧的看着‘江流’。
‘江流’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昨晚睡得很好。可能是错觉，你不用担心。”
说完，舒展眉头对着刘畅笑了笑，示意他安心，自己没事。
刘畅盯着‘江流’，翻来覆去地看了两三遍，没有看到黑眼圈，也没有发现其他异常。接着，他回想起刚刚的玩闹，觉得‘江流’出手的力道和平时一样。这下，他彻底放下心来。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两个人没了打闹的心思，很快就洗漱完毕，回房间换衣服。
直到两人出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都没再出现。‘江流’这才觉得，这一切可能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而身为影子的江流，对这一切有些惊讶。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现在的状态这么特殊，理论上应该不易被察觉，但‘江流’却能发现自己的位置。
如果不是自己谨慎，在‘江流’说话时就收拢思绪，不再‘盯’着他们。说不定，自己和‘江流’还会有‘目光’的接触。
想到这，江流就有点‘头皮发麻’。
实际上，当时的他心里就有些担心，害怕他们有什么特殊手段，能把自己揪出去。
好在无事发生。
直到现在，江流还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曝露的？为什么刘畅就没发现？自己‘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的时间，明明差不多，为什么差异这么大？
江流思考了一阵，没有任何结果。只能提醒自己，别再做同样的蠢事。
至于，接下来的时间，他只能见一步走一步，努力多收集点信息，再想想脱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