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东张西望。”
“再往下一点。”
“身体要稳住。”
“双腿不要死板，要像骑马一样微微颤动。”
欧阳克来找柯镇恶的时候，老瞎子坐在椅子上，正在院子里指导小郭靖修炼。
小小孩童，小脸皱巴巴，憨憨的。
不断调整自己，可是怎么都让柯镇恶不满意。
也怪柯镇恶，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好老师。
你说要像骑马一样微微颤动，你好歹给演示一下，给认真讲解一下具体的动作啊！
欧阳克手掌按在小郭靖的肩膀上，一缕真气流淌，缓解体内的僵硬，然后轻柔地帮他调整姿势。
并且用真气颤动肌肉骨骼，让他清楚理解蹲马步过程中身体的变化。
“主公如果是为了那几个人来的，那请回吧。”
“老夫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
“既然你让老夫监察不法，老瞎子就不会让人浑水摸鱼。”
“除非，你不用老夫了。”
让欧阳克很无语，这老家伙上来就给自己来了一套反客为主。
欧阳克坐在旁边，缓缓道，“柯院长误会了，既然检察院交给你，既然你是监察院长，自然是一切按照规矩来办。”
“就算他们是我母亲的人，违法了也一样处理。”
欧阳克轻声道，“不过，我虽然不是为了那几个人来的，可也是为了监察院而来。”
柯镇恶微微歪头，等待着欧阳克的下文。
“监察院是有规矩的，白驼城是有规矩的，可是，柯院长拿人却没有讲规矩。”
“私闯了民宅。”
欧阳克缓缓说道。
闻言，柯镇恶皱了皱眉，他完全没有想到，欧阳克竟然会把话题重点放在了民宅上面。
“贼人躲入民宅，为了防止逃跑，我去搜索，有何错？”
柯镇恶沉声道，“当时搜索过程中，造成的一切损失，监察院后续也都赔给了那户人家。”
“对方也很满意。”
“是的。”欧阳克点点头，认可柯镇恶的话。
“但是，满意并不意味着就对。”
欧阳克仰头望天，看着那白云苍狗，轻声道，“白驼城有明确的法令，私人住宅，如果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闯入。”
“你们在行动之前争取对方的同意了吗？”
“事急从权。”柯镇恶微微沉默，他并非不理解欧阳克的本心，只是.....若是如此，岂不太过迂腐？
“规矩就是规矩。”
欧阳克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执法者都不遵守规矩，那意味着什么？”
“所谓事急从权，是不是也意味着白驼城的规矩是狗屁？”
“柯大侠，我并非针对你，也并非针对这一件事，我想说的是，作为执法者，你必须程序正义！”
“验证下来，程序出现问题，那么自然有机构去更正程序。”
“但是，在程序没有改变之前，哪怕是错误的，你作为执法者，也要遵守！”
“这样，白驼城的百姓，才会真正有安全感，才会明白什么在保护他们，才会知道自身权利的重要性，才会发自真心地守护白驼城。”
“更能明白怎么去改变不合理的规矩。”
“进而这会让他们知道，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他们，否则，如果什么都能被突破，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值得相信？什么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朝不保夕，这四个字，以柯大侠的人生阅历，应该比我理解的更深！”
话到此，欧阳克戛然而止。
柯镇恶沉默。
我这铁拐仗的手掌松了紧，紧了松。
半晌，柯镇恶叹了口气，然后道，“主公英明，老瞎子佩服。”
“但是老瞎子也想问一句，若是死守规矩，必然会有很多人逍遥法外。”
“又有该如何？”
“那些人的存在，岂不是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闻言，欧阳克突然笑了，“柯院长，你被人称为柯大侠，那你觉得大侠是什么含义？”
“武功高强、行侠仗义、扶危济困、除暴安良。”柯镇恶回答的很迅速。
“我白驼城不禁刀兵，鼓励文武，民风彪悍，难道会没有大侠的存在？”
“再退一步来说，难道我白驼城的百姓，被人欺负到家了，还不敢拔刀吗？”
“若是如此懦弱，那也活该被欺负死。”
“若是人人有血溅五步的胆气，又有几人敢真正逾越规矩？”
欧阳克今天的话冲击了柯镇恶多年的价值观。
官府管理百姓，难道不应该维稳吗？
若是鼓励这些，岂不大乱？
“大乱肯定不至于。”
“血气少年惹事多一定会有的。”
“但是，又能如何？一切有规矩！”
“气血过头，惹出祸了，那也要按照规矩承担后果。”
欧阳克一眼就看透了柯镇恶的内心，“为了稳而稳，没意义。”
“再说了，什么叫做稳呢？”
“那只是一种状态，某种程度，稳和乱也不冲突。”
“若是因为这些原因就让地方乱起来，那只能说明当地规矩不合理，自然要改。”
柯镇恶完全明白欧阳克的理念了。
不能说前所未有，反正和自己之前想的不一样。
但是，听起来很爽啊！
“主公的意思属下明白了。”
柯镇恶起身，对欧阳克深深鞠躬，然后道，“一会儿老夫就带当日强闯民宅之人去给对方道歉。”
“然后以律法囚禁自身。”
“按照律法，若是那户人家愿意出谅解书，老夫再出来，若是对方不愿意，老夫会按照律法服刑10年。”
欧阳克微微颔首，对于柯镇恶的深明大义颇为感动。
道理讲的再通透，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也不会有几个人愿意委屈自己的。
而柯镇恶就愿意。
这其实是很伟大的。
“多谢柯院长。”
欧阳克起身，拱手，郑重道谢。
“不，是老夫应该谢谢主公。”
柯镇恶沉声道，“老夫瞎了数十年，今日，仿佛再见光明。”
“前所未有的光明。”
“哈哈.....柯大侠才是照亮别人的明灯。”
欧阳克大笑，“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从柯镇恶那里回来，不久后，欧阳克就听到了外面的消息。
老瞎子带着人郑重道歉，当众自囚，自行前往刑部审判，一时间，全城轰动。
有些东西也在这一刻开始渐渐萌芽。
忙完了一天事情的耶律楚材晚上来找欧阳克，说起此事，“主公好手段！”
“不是手段，是规矩。”
欧阳克看向耶律楚材，这人虽然智慧无比，可说到底也是儒家文化下成长起来的。
很多思想惯性是无法避免的。
“耶律，你们也是一样。”
“只是这件事，我从柯镇恶那里做起来而已。”
欧阳克很认真地看着耶律楚材，“咱们的事业刚刚起步，但是疆域已经打下来了，规矩也在不断完善，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在大牢里办公。”
“到时候你汇报工作，我还得去牢里。”
耶律楚材：“......”
“主公放心，我明白怎么做。”
耶律楚材连连点头，然后话题一转，“咱们明年又要没钱了。”
欧阳克：“.....”
现在就应该把你扔进大牢里！
我那么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