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川伸手触摸婚书,指尖沾着婚书上的朱砂,那抹猩红在引魂灯的幽光下像条蠕动的血虫。
林晚的呼吸声在墓室东南角变得急促,她手中的考古仪器发出尖锐嗡鸣,屏幕上的三维成像图正在剧烈扭曲,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手从屏幕里伸出来撕扯画面。
“陈先生,这面墙......“她后退半步,冲锋衣蹭到墓壁的青苔,那些潮湿的苔藓突然像活过来似的缠上她的衣角,“后面有东西在动。“
西装老头突然暴起,铜钱剑直劈仪器。
陈九川的墨斗线比他更快,浸过黑狗血的棉线在空中划出残影,精准缠住剑穗上的獠牙挂饰。
五帝钱坠地的脆响中,老头被拽得一个趔趄,后脑勺重重磕在预言碑上。
七颗镇煞牙滚落砖缝,其中一颗正卡在血尸留下的抓痕里,发出烙铁入水般的“滋啦“声。
“别碰那些牙!“老头嘶吼着要扑过去,却被自己的衣角绊倒。
他倒地时西装翻卷,露出腰间巴掌大的青铜罗庚,盘面十二地支方位镶着的竟是婴儿乳牙,最中央的天池位置还嵌着一颗带血丝的眼球。
陈九川的瞳孔倏地收缩。
引魂灯突然暴涨的幽蓝火光照亮了整面东墙——那些看似凌乱的抓痕深处,隐约透出墨斗弹线的痕迹,朱砂混着金粉的线痕在青砖下泛着暗红,正是守墓人一脉独有的“封棺纹“。
更诡异的是,这些纹路每隔三寸就有一个针孔大小的缺口,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墙里钻出来时被生生截断。
“你们考古队身上带着超声波探测仪呢吧?“他突然转向林晚,灯焰在她镜片上投出跳动的光斑,将瞳孔映得如同猫眼,“将扫描深度调到七寸三。“
林晚的手指在仪器键盘上停顿了半秒,考古队特制的防护手套发出细微的橡胶摩擦声。
当声波扫过第三块墓砖时,墙壁突然渗出粘稠黑液,像是被惊动的蜂巢般剧烈震颤起来。
砖缝中传来指甲抓挠玻璃般的刺耳声响,其间夹杂着类似金属刮擦骨头的咯咯声。
“闭眼!“陈九川暴喝一声,墨斗线沾着老头溅落的血珠,在墙面划出敕令符最后一笔时,整条棉线突然自燃,带着火星狠狠拍在震源中心。
刹那间,砖缝里迸出数十道血箭,在空气中凝成密密麻麻的符咒。
“咔嚓!“
墓砖应声崩裂,裹着腥风的朱砂网兜头罩下。
陈九川旋身避开时,灯焰燎着了网边系着的桃木铃——二十七个铃铛同时炸响,音浪掀翻了想要逃窜的老头。
待尘埃落定,只见网中缠着具身披金缕玉衣的古尸,玉片缝隙里塞满风干的艾草,每片玉衣上都阴刻着双头蛇图腾,蛇眼处镶着的红宝石在幽光下如同凝固的血珠。
“这是......“林晚的仪器哔哔作响,显示屏上的光谱分析剧烈波动,“碳十四检测显示距今920年,但玉衣形制明显是明初......而且这些金丝纯度......“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陈九川用灯柄挑起古尸颈间玉扣,扯出半截褪色的蓝布条,上面用稚嫩笔迹写着:阳光幼儿园,陈九川。
布条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从某件衣服上粗暴撕下。
空气瞬间凝固。
老头突然疯笑起来,满嘴黄牙间垂落腥臭的涎水:“陈守墓人,你当真以为二十年前那场换命术成了?“他撕开衬衫,露出干瘪胸膛上纹着的双头蛇,那蛇纹竟与古尸玉衣图腾完全重合,“从你出生那刻起,你就是养在墓里的活棺瓤!“
林晚的八卦镜突然脱手飞出,镜面在幽光中映出骇人景象——古尸玉衣下的皮肤正在蠕动,无数蚰蜒状的黑影从玉片缝隙钻出,这些黑影长着婴儿的面孔,却有着蜈蚣般的节肢,它们顺着朱砂网爬向最近的活人,口器中滴落的黏液在地面腐蚀出蜂窝状小孔。
陈九川反手将引魂灯砸向镜面,灯油飞溅的瞬间,墓室西北角的镇魂碑残片突然共鸣震颤。
飞溅的灯油在空气中燃起一道幽蓝火墙,那些黑影在烈焰中发出婴孩啼哭般的惨叫,被烧焦的节肢噼啪爆响,散发出焚烧胎盘般的恶臭。
“站艮位!“他厉喝一声,墨斗线甩向林晚腰间。
女考古员踉跄着扑到指定方位时,手中的仪器突然迸出电弧,在墓砖上烧灼出焦黑的巽卦图案。
黑影在卦象成型的瞬间调转方向,潮水般涌向瘫坐在地的老头。
惨叫声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当最后一条黑影钻入老头眼眶时,他的左眼球已经胀大成拳头大小,密密麻麻的黑点在里面游动,像是一窝刚孵化的蝌蚪。
陈九川用灯油在古尸周围画完三重镇煞圈,转身时瞥见林晚正用取样袋收集老头脱落的牙齿——那些牙齿内测刻着极小的数字,像是某种编号。
“他的西装......“林晚的声音突然发抖,取样镊尖端指向尸体腰间。陈九川用灯柄挑起一片残布,冷笑出声:“湘西赶尸人穿数码迷彩内衬的西装?“布料内衬上,正在褪色的迷彩花纹下,往生教的三途河图腾逐渐显现,河水中漂浮的骷髅头个个头顶镇魂钉。
林晚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几缕黑气。她腕间的考古队电子表发出刺耳警报,心率显示突然飙到180,血压数值却在急速下降。陈九川扯过她左手撩起袖口,小臂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鳞片状瘀痕,那些青黑色的斑块正沿着静脉向心口蔓延,在皮下形成诡异的符文。
“你碰过玉衣?“他指尖按在瘀痕中心,触感像是摸到了冰冻的蛇皮。
“只是......用取样镊子夹过一片艾草......“林晚的牙齿开始打颤,冲锋衣领口已经被冷汗浸透。
“镊子呢?“
她颤抖着指向三米外的工具包,话音未落,陈九川的墨斗线已缠住那个钛合金盒子甩进火堆。
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中,数十条黑影尖叫着化为灰烬,其中一条竟拖着半截未烧尽的人舌,舌苔上赫然纹着八卦图案。
“从现在起,你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在催动尸毒。“他割破指尖在女考古员掌心画了道血符,符咒成型的瞬间,林晚耳后突然鼓起个肉瘤,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冲撞,“想活到天亮,就告诉我李寡妇迁坟的事是谁透露给老张的。“
林晚的瞳孔突然扩散成诡异的椭圆,机械般吐出三个字:“往生泉。“说完突然抓起地上的镇煞牙刺向自己咽喉,被陈九川一把握住手腕。
她的皮肤下凸起条状物,正顺着血管往心脏方向游动。
墓室东南角传来砖石塌落的闷响,陈九川猛地回头,看见那具古尸的金缕玉衣正在龟裂。
玉片崩落处露出里面暗红的血肉,那根本不是千年古尸——分明是个被塞进玉衣的新鲜躯体,溃烂的胸口纹着守墓人世代相传的镇魂印,而本该刻着“镇“字的位置,却被人用利器改成了“饲“。
“果然是用活人养煞......“陈九川扯开尸体的右手手套,无名指第二关节处的老茧让他浑身发冷——这是陈家人常年刻碑留下的特有痕迹。
当他掀开尸体眼皮时,一只青蚨虫从浑浊的眼球里钻出,振翅飞向墓顶的盗洞,虫翼在幽光中泛着金属般的蓝色。
林晚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她后颈的皮肤像窗帘般掀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齿轮。
那些齿轮咬合着刻满符文的铜片,正随着她剧烈的心跳加速运转。
陈九川的引魂灯突然爆发出血红光芒,灯罩上映出的不再是林晚的脸,而是一张戴着黄金面具的妇人面孔,面具额心处的蛇形凹槽里,半块玉佩正在缓缓旋转。
“原来是你......“陈九川的墨斗线缠上林晚脖颈,线头却突然被齿轮绞住。
他猛地将人推向正在坍塌的墓壁,在砖石崩塌的轰鸣中,听见那个机械化的声音从废墟深处传来:
“子时三刻,往生泉畔,你父亲的舌头泡在第七盏引魂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