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见王三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兄弟，可还记得王三？”

沐英立刻回忆起那个在漕村遇到的马贼首领，分道扬镳快一个月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在濠州城重逢。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沐英没有立即开门，警惕地问道

“这城里能治伤的地方不多，打听一下就知道了。”王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兄弟受了伤，情况不太好，能否借一步说话？”

沐英犹豫片刻，轻轻打开了一条门缝。门外站着王三和那独眼大汉，两人衣衫破旧，沾满了尘土和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恶战。

独眼汉子靠在王三肩上，一条腿血肉模糊，已经无法站立，面色苍白如纸。

沐英打开门，探头出去看了一圈，问道：“就你俩？其他人呢？”

“怎么回事？”赵郎中也迎上前，看到独眼汉子的伤势，脸色大变，“这伤...是箭伤吧？你们不是城里人？”

王三和独眼汉子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后王三苦笑道：“城北遇到一伙不知来历的人，他们打着元军的旗号，却又不像正规军，一番恶战，只剩我俩了。”

沐英敏锐地捕捉到王三眼中闪过的一丝闪躲之色，但眼下救人要紧，追问可以待会儿。

赵郎中连忙将独眼汉子扛到内室，开始处理伤口。

“再晚来一个时辰，神仙难救。”赵郎中仔细检查后，眉头紧锁，“昨天受的伤怎么今天才来？”

“说来话长，主要是这城，不好进，老先生，我兄弟能救么？”王三有些紧张。

赵郎中犹豫了一下：“救是能救，能不能活下去，看他自己造化了，小英，去把金疮药拿过来。”

沐英按照指示取来药材，同时观察着王三。这个马贼头子满脸疲惫，身上多处划伤，显然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更让沐英注意的是，王三腰间的刀鞘是空的，这对一个马贼来说极为反常。

“跟我过来。”沐英轻轻一招手，王三连忙跟上，走到院子边，环视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才问道：“外面情况如何？你们是从哪个城门进来的？”

王三压低声音：“北门。那里守军稀疏，我们躲在商队里混进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城外...不太平。除了元军，还有其他人在活动，现在好几处起义军，世道全乱了。”

“那些孩子呢？”沐英又问道。

“孩子全让商队的人接走了，江南有收养孩子的，原来我们打家劫舍的时候，孩子都给他们，信得过的商队。”王三眼底闪过一丝恐惧，“沐小哥，你们这医馆和红巾军的熟，看看能不能提醒一下红巾军，这伙人装扮成流民，却有极强的战斗力，我手下兄弟，全折了。”

“全折了？一二十号人呢，只剩你和那独眼龙了？”沐英皱起眉头，感觉事情不对劲。他仔细打量着王三，注意到他眼神中的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

见王三点了点头，沐英指了指他空荡荡的刀鞘：“你的刀呢？”

王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折在那伙人手里了。我这把刀跟了我十年，从没丢过，可昨天......那伙人太厉害了，我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夺了去。”

“他们是什么人？”沐英目光如炬。

王三一把扯开衣领，露出胸前的刀伤：“元廷秘密部队。刀法狠辣，一击制敌，原来我还是山匪的时候，跟他们打过交道。”

“人数？”

“二十余人。”王三声音发颤，“训练有素，且全是长相如同孩童一般的人，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沐英顿时想通了，紧接着冒了一身冷汗。

元廷精锐潜入附近，濠州危矣。必须速报朱重八。

赵郎中从内室走出：“伤势处理好了，但需静养数日。”

“赵爷爷，您先去看看依依，这里我来守着。”沐英心中已有定计。

赵郎中点点头，转身离去。沐英确保他走远后，又转向王三：“你跟我实话实说，怎么和这群人遇到的？”

王三犹豫了一下，耸了耸肩坦白道：“实不相瞒，我们是想找个靠山。现在起义军到处都是，我们这点人马，夹在中间难以立足。想投靠郭大帅，但还没找到合适的门路。”

沐英若有所思。如今天下大乱，元廷统治摇摇欲坠，各路起义军纷纷崛起，马贼这样的小股力量确实难以独立生存。

“我再问一遍，那伙人，你确定是元廷的？”沐英问道。

王三点头：“沐小哥，我没必要骗你，这群人我原来打过交道，千真万确，原来我们这类山匪，就怕他们，谁能想到到了濠州又遇到了。”

“我知道了，你去后院休息一下，我去前面看看。”沐英安排王三在偏房休息，自己则思考着如何将这一情报传递给朱重八。

走出内室，沐英看到沐依依正在院子里玩耍，沐安则守在一旁。看到沐英出来，沐依依立刻跑了过来。

“大哥，你看我学会了什么！”沐依依兴奋地拿着一根银针，朝着沐安的胳膊就扎了进去。

“啊？！”沐英一愣，就听沐安道：“小妹学会了认穴位，扎了我三针就知道怎么找穴位了……”

沐英挤出笑容，摸了摸妹妹的头：“真棒。依依，你和二哥好好玩，大哥有事要办，以后若是大哥病了，你可要给大哥治病哦。”

说着，走到了医馆的前台，托腮沉思，元军主力已经到了城北一百里处，这些秘密部队已经潜入周围，如同无形的刀锋，随时可能划开濠州城的防线。

郭子兴的红巾军虽然勇猛，但如何应对这样隐蔽的威胁？

就在此时，医馆前门传来一阵敲门声。沐英小心翼翼地走向前门。

“谁？”

“送肉的。”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奉郭大帅之命，送肉给沐小郎中。”

沐英松了口气，打开门，看到一名红巾军士兵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士兵一脸疲惫，显然刚从前线回来。

“多谢大哥。”沐英接过油纸包，闻到扑鼻的肉香，心中不由得一动，“这位大哥，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我有紧急情报要报给郭大帅。”

士兵皱眉：“什么事这么急？”

沐英压低声音：“城内外有一伙元廷秘密部队，战力惊人，专门清剿起义军。刚才有个马贼头子带着伤员来找我，他说他的十七个手下全军覆没。”

士兵脸色骤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那马贼头子已经从良，如今与难民无二，现在就在医馆里，你可以亲自去问。”沐英严肃地说。

士兵沉思片刻，随后点头：“走，我带你去见大帅。这等要事，必须立刻禀报。”

沐英与士兵穿过傍晚的街道，步伐急促。

“这种部队常出现？”沐英问道。

“蚌埠一带出没过。”士兵神色凝重，“指挥是色目人，原来专门剿匪的，动作迅捷如鬼魅。”

军营已至，士兵简言明道：“要见大帅，有紧急军情。”

守卫认出沐英，迅速放行。

帐内灯火通明，郭子兴与诸将领伏案研究地图。见沐英入内，他眉头一挑：“这会来此，何事？要换药了么？”

沐英躬身行礼，言简意赅：“城外有元廷秘密部队，二十余人击溃马贼一伙，战力非凡。他们首领在医馆养伤，可作证。”

“又是那帮人！”一将领面色铁青，“年初的时候在蚌埠害我们百余兄弟。”

郭子兴目光如电：“加强城防，尤其北门！派斥候探查周边。”

将领们领命而去，沐英见状也欲告退。

“留步。”郭子兴拦住他，“你做得好，此情报救了许多性命，想要什么奖赏？”

“分内之事，无需奖赏。”沐英行礼。

郭子兴揉了揉眉心，笑道：“你在这等会，一会我叫重八给你送回去。”